芹定北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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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雜記---「荒島媳婦」
鍾慧華 你知道台灣有個「后沃聯誼會」嗎？后沃是馬祖的一個小村落，一群旅居台灣的后沃鄉親，每年舉辦鄉親聯誼會。本文作者要跟你分享她嫁給后沃人的故事……
對孩子談起過去台灣曾經對外島居民進行的冬夏、令救濟，孩子們的反應滿是訝異與不解。
回想小學寒暑假前，學校總會發起「冬令」或「夏令」的救濟活動，記不起當時老師是如何宣傳的，但印象很深的是，在那樣的號召下，生活不富裕的家家戶戶都依然可以捐出錢、米、書籍及舊衣物等物資。這些救援物資除了捐給台灣本島的清寒民眾，也包括金馬前線的居民。
在那個戒嚴的時代，我對前線的印象就是金門。而馬祖，在我的記憶裡簡直像是被人遺忘的小島，一想到那些舊衣物等救援物資被送往那裡，當時我心裡即認定它是一座等待救援的「荒島」。誰知在因緣際會下，多年後，我竟然成為「荒島」人家的媳婦。
喝自製老酒配紅糟鰻，再加上魚丸
決定嫁給外子時，父親千交代萬囑咐告誡我，絕對不要搬到馬祖住，因為我這樣的嬌嬌女絕對受不住風大浪大的海島生活。公公是道地的福建人，早年國共未分裂前，是個常往返福建與馬祖的漁民，因為戰爭爆發，不得已以馬祖作為第二故鄉。公婆一家人在民國六十九年後遷居到台灣，然而其生活型態可說依舊維持在「離島島民」的狀態。
馬祖四面環海，風大時，居民講話時常聽不清楚，不得已也常提高嗓門大聲交談。馬祖話的腔調又快又急，嗓門又習慣開到最大，我剛嫁過去時，常誤以為他們在吵架或罵人。
此外，馬祖人在飲食上也非常特別。馬祖居民總愛喝自製老酒配紅糟鰻。很特別的是這樣的搭配再加上魚丸，就是不可多得的珍饌。馬祖魚丸的質感不像台灣的魚丸那樣密實，但是十分爽口，我婚後在婆婆的指導下，學會怎樣製作。還有，以前每次到基隆廟口一定要吃當地最出名的「鼎邊銼」，在馬祖居民家中，竟是一道常吃的主食，令我相當意外。
婚後，有天和外子閒聊，我不經意的說出兒時「冬令救濟」一事，他竟然告訴我，那些物資經過台灣「層層關卡」，輾轉到村民的手裡時，早就沒有什麼合適的物資可用了，但聰明的家庭主婦會用她們的巧手將不合身的衣物重新修補成一件件「新」的衣裳，當時島上的居民幾乎衣褲都有「補釘」的痕跡，著上花花綠綠衣褲的孩子，幾乎變成了歌仔戲舞台上的幼年乞丐皇帝。外子說島上居民總自嘲一句順口溜：「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一件衣褲可以全家由大穿到小，真是惜福愛物到了極致。
藍而透的海、潔白無暇的沙灘
童年在馬祖的點點回憶，是外子最引以自豪的。外子說：「當時島上可玩的東西不少，小朋友總會收集黃魚頭上兩個彩色的『寶石』（頭上圓硬骨）來比大小；而島上漂亮的貝類撿都撿不完，在夜晚月光照射下，好像天上繁星閃閃發亮。」
或許因為外子的這席話，忙於工作的我，終於在婚後的第十二年踏上了這塊久仰多時的島嶼，飛機在「馬祖北竿機場」上空緩緩降落，映入眼簾的是藍而透的海、潔白無瑕的沙灘，一時之間難以回神，真美啊！我心裡想著，難怪早年島上的居民儘管生活物資那樣缺乏，仍不願離去這塊淨土，若非親身經歷，真的難以想像。
外子的家鄉在「后沃」，它背山面海，第一次爬上「大沃山」走到山的盡頭，發現陸地與海的交界呈現九十度的垂直，海連著天，一樣的藍，站在這裡遠望，絕對會動容於天地之大，自然之美（當年這裡屬於軍事管制區，一般人是無法進入的）。
這個位於「北竿」最角落的村落，還有一個非常美的自然景觀，那就是可連接到最近村落「唐岐」的一道月灣形的白沙灘。這裡是多少當年居住於此、現已遷台的居民魂牽夢繫的美景所在。每逢初一、十五海水漲潮，這片沙灘漫起海水，出入往返的居民，雙腳總是要泡在水深及膝的海水中冒險渡過此沙灘。聽當地居民說，雖然涉水而行有點不便，但在月亮照射的白沙灘上常會遇見尾隨月光游行而擱淺在沙灘上的魚群，也算一種有趣的經驗。可惜，為了發展馬祖的觀光，這片美麗的銀色沙灘已經被一條機場跑道取而代之了。面對故鄉逐年消逝的美景，后沃人有無限的感慨。
所幸，近年一群旅居台灣的后沃居民在台組了一個「后沃聯誼會」，每年發動一次全村在台的大聚餐，會中除了備有常吃的「馬祖」菜餚外，最主要的是連繫后沃村民情誼，讓那些曾經一同出海討生活、一起補網的村民聚首話家常。他們唯一的信念就是將那個曾經孕育他們的民風習性傳承下去，也讓當地僅剩的少數居民能了解，在海的一方，還有一群馬祖后沃人心繫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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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貴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