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定北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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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73年，一位在 馬祖.北竿 服役的少尉排長所寫下的點點滴滴，
此文作者匿名為 42砲 原因是作者當時職位是 美造M30式4.2吋口徑迫擊砲 砲排排長 故匿名為 42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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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陸軍野戰師部隊待過的弟兄大概都知道:步兵營裡有兵器連的編制,下有120迫砲排(當時外島為42砲),81砲排,106無座力砲排.筆者藉此版面聊聊十多年前在部隊中碰到的趣事,不涉及機密(也毫無機密可言)有興趣的弟兄不妨一笑觀之,或出筆寫下你所發生的奇聞詣事共同切磋以饗讀者...
言歸正傳,42砲自步校結訓,理所當然的抽到人人羨慕的金馬獎肥缺,一夥人搭乘開口笑一路顛簸到了馬祖南竿,又被指定過北竿向X營兵器連報到,接任42砲排長的派令,從此展開未來一年半的苦命生涯...
在馬祖待過的人都知道初春三月的馬祖,真是冷的讓人受不了,如刀割般的寒風,伴隨海面霧重濕氣,穿再多還是覺得沒有暖意.戰地的肅殺氣氛,滿眼荒涼景致,沒有電話,短水缺電,那種發配邊疆,窮山惡水的惡劣環境,讓我們這群菜鳥每個人心情全跌到谷底,再看到眼前那幾乎以35度角蜿蜒而上,雲深不知處的好漢坡,一種欲哭無淚的無力感覺油然而生,天啊!這就是我們要""與陣地共存亡的""所在----馬祖北竿...
背著近20公斤的黃埔大背包,忍著刺骨寒風,一行菜官氣喘如牛的在北竿高速戰備公路上忽高忽低前行,忽兒山嵐瀰漫,忽兒冷雨淒淒,沿途經過據點,也是一派神秘狀,穿著厚重防寒大衣的哨兵從頭套中露出冷淡的目光,看著一群難民般的我們踩著零亂的步伐通過崗哨.沒有民宅樓房,看不到老百姓身影,沒有五顏六色的招牌或看板,一路上除了大小軍車急馳而過,唯一的景致就只有不斷出現的防區政治標語,在在提醒你:::現在你腳下的所在就是馬祖戰地前線,一切"軍令如山","軍紀似鐵",敵前犯法失職,一律"軍法伺候"...
行行復行行,根本不知還要走多久,突然轉過彎便看到前方山腳下有一片百姓的住家,機場跑道旁邊一彎新月般的沙灘通向更遠的另一座孤島.帶隊的中尉向大家指著說:那裡就是北竿的西門町--塘歧,而對面那座山就是大沃山.一行人繞過北高醫院下面的圓環,出現眼前的是一條筆直向下至少有35度角的八線水泥大道,直直通到午沙港.一位同行的伙伴撿起路邊圓石向下一扔,只看到石頭滴溜溜的疾滾而下,一下子就緲無蹤影,大夥面面相覷,好傢伙!等會兒下去要再上來,可能得用爬的才行,忽然大家都恍然大悟::為什麼馬祖會稱為易守難攻的海上堡壘,老共不敢來還真有自知之明....
所有人以如履薄冰般的步伐向下行進,深怕一個不小心連人帶裝備滾下山去,不過下坡路到底比較輕鬆,下到了午沙港,只見幾座古老斑駁的石砌民宅散佈錯落,幾條破爛的漁船和糾結的漁具擱在沙灘上,周圍緲無人煙,說有多荒涼就有多荒涼.只見一群穿著草綠服的阿兵哥擠在村口唯一一家小雜貨店裡抽煙打屁擺著龍門陣..帶隊的中尉將我們領進去並告訴大夥:他們是各營來接各位報到的士官,待會兒唸到你名字時就上前去,就這樣一陣雞飛狗跳的認親大會就這麼熱鬧登場了...
一霎時人聲沸騰,鬧熱滾滾,不清楚的人還以為到了魚市場喊價叫賣::""步X營XXX", "砲X營XXX","通信營XXX","旅部連XXX","工兵營XXX"..點到名的揹起背包就向前擠去,好不容易混亂告一段落,菜官們紛紛找到了婆家,忽然有個傢伙大聲宣佈:"分配到步X營的人,等一下集合後隨帶隊士官到高登留守處休息待命,明天一早到橋仔港搭補給船到高登報到...",幾個人已然不太好看的臉色更加鐵青,分到北竿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早就夠"啃"的,沒想到還要在搭船到更偏僻的鬼地方,心裡正在暗幹著,忽然有一落單孤鳥丈二和尚般的走到人事官前問道"為什麼沒有我的單位來接我?", "你叫什麼?", "XXX","等一下...",中尉大人翻開花名冊找了一遍,面無表情說到"你的單位在亮島,大概天氣不好,交通船沒法過來,今晚你暫時和他們一塊就待在高登留守處,看明天你單位的人來接你..",話沒說完一股低氣壓襲來,哇!真真正正的超級上上籤王出現了!剛剛還滿肚子不爽的準高登營軍官們突然一下子雲淡風輕,看著這傢伙失魂落魄的模樣,比起這位仁兄,我們還算不錯了啦,還抱怨甚麼?走了走了,重新整隊,跟著營上士官,準備到新單位報到啦...
經過幾天同舟共濟的相處,由南竿再跋涉到北竿,雖然還不清楚彼此尊姓大名,但同為天涯過客的心情,使這群素昧平生的人,有了惺惺相惜之感.正好這時有載運補給品的軍卡要到橋仔,順道載幾個明天要到高登的同梯,再加個倒楣亮島黃魚上高登留守處,不再徒步行軍,算是小小的福利.其他人則原地休息整隊,揮手送別.其實在場的人也很懷疑::這麼陡的坡道,那老爺兩噸半怎麼開上去?只聽到引擎轟隆作響,噴出又濃又黑的廢氣,差點沒把我們薰死,一個啟動,加足馬力向上猛衝,濃煙瀰漫中不一會就爬上坡頂,絕塵而去,讓我們見識到能在馬祖開這種古董級軍卡,還可以在這超極限崎嶇戰備道路跑的如此輪轉的駕駛兵,退伍後若不能在世界障礙賽車舞台繼續發揚光大,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兩年中所得之絕學....
帶隊來的中尉行政官泡在午沙海防據點裡已好一陣子,大夥群龍無首百,無聊賴的或站或坐,膽子和煙癮一樣大的人早已迫不及待的點起香煙,吞雲吐霧起來,哈啦哈啦的扯東拉西,一派悠閒狀,正聊的起勁時只見中尉他老人家步出據點向我們走來,一群人才慢吞吞,心不甘情不願的站起來整隊.看到我們這群死老百姓樣子,他也沒甚麼表情,反正每一期的菜官報到,都是同一個死德性,早就司空見慣了.剛剛站定宣佈到"各位注意...",話才講一半,只聽到又是一陣轟隆引擎聲響,又來了一輛兩噸半,大夥顧不得被揚起的煙塵搞的灰頭土臉,只聽見行政官大聲宣佈"..等一下解散之後,步兵營新進人員由各營參一直接帶回營上,分發到師直屬單位,砲指部及旅部連的人,裝備人員上車,稍息後開始動作,解散!"...
靠!!!平平是一根扁擔,待遇差這麼多?步兵就得乖乖徒步再走回去?!兩噸半後面擠滿了一堆人,大夥興高采烈的揮手和我們送別,在滾滾廢氣中漸行漸遠,留下的倒楣步兵菜排還是得艱難的揹起背包,饑腸轆轆的再由午沙咬緊牙關,幾乎手腳併用的奮力爬上坡,好不容易"爬"上到坡頂,剩下的人再次分道揚鑣.我們幾個分配到步X營的新進人員,就由營參一帶領往山腳下方向進入塘岐,準備向營長報到...醜媳婦終於要見公婆了...
走在塘岐街上,景物時光彷彿倒退二十年.只有幾條勉強可稱為街的街道,兩旁不是餐廳就是軍品店,當然光顧的客人都是兵爺們,這裡百姓較多,但幾乎全是老年人及小孩子,偶爾店裡走出個較年輕的歐巴桑,還能惹來眾家好漢的注目禮.不過再怎麼樣,比起早上登岸的白沙,沿途經過的板里,芹山,午沙及後來曾夜行軍造訪過的芹壁及橋仔,這裡真是可算是北竿最"繁華"的首善之區了.一行人像傻子進城般沿街邊看邊走,還發現街道盡頭建有大型運動場,真不知蓋來作啥用的?營部及營部連緊挨著就座落在主支連保修場的後面山坡上,在昏暗的暮色中總算抵達營上,營參一先將我們幾個人暫時安頓在營部連通信排空出的寢室稍作休息,等會兒在營部連搭個伙,晚飯後看營長何時召見,再作安排..
唉!離鄉背井,遠渡重洋,來到了這冷的要命又鳥不生蛋的戰地前線,如今也只能安慰自己""既來之,則安之""吧...
為節省用電,長長的通信排寢室只有兩盞40燭光的燈泡照明,不過能把寒風擋在外面,也算將就了.除42砲和另一位106砲同梯篤定分到兵器連外,其餘四人將得等營長指示,看在那裡安家落腳.等待的心情是焦慮又五味雜陳,誰也沒有打破沉默,坐在通鋪床沿,一時無話,只默默的發著呆.這時外頭傳來集合聲響,隔著蠻遠就聽到值星班長大嗓門的發號司令整理部隊,準備開飯.忽然寢室木門被推開,一位士官客氣的請我們和他一到前往營部連中山室用餐,走出房間,刺骨冷風又鋪天蓋地而來,在戰地嚴格的燈火管制下,外面已經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大伙跟著班長手邊微弱的小手電筒亦步亦趨,一腳高一腳低的前進,突然間......
"怎麼有一座墳墓在這裡???!!!",幾個人給嚇了一大跳,差點全撞成一團沒有錯,兩棟房舍之間就是一座墳墓杵在中間,往上瞧約略可見山坡上還有一大片,怎麼會把營舍蓋在這裡?難道站衛兵時不會覺得心裡毛毛的嗎?雙手合十,說聲打擾便隨班長繞過矮牆,要進入中山室時看到了更令人吃驚的一幕:當時的溫度應該只有5-6度吧,我們穿的密不透風還感到凍的受不了,巴不得再裹上一條棉被,但竟然有人光著身子,只穿條短褲用兩臉盆水在房舍後背風處露天洗澡,只見冷水沖下時一陣白煙升起..阿娘喂!這..這..這實在太猛了吧!!外島果真是臥虎藏龍之處呀...
當陸軍的(尤其是野戰部隊)都知道伙食其實很那個,不過比起外島,台灣部隊裡的伙食料理最起碼也有三顆星(當然四棵星以上的都在高參司令部或學校單位),坐上營部連餐桌,眼前是一段鹹魚乾,一小撮炒高麗菜加蘿蔔絲,豆乾炒辣椒.登時一點胃口也沒有,不過大兵們倒是吃的津津有味,招呼我們的胖胖通信排長(轉服中尉)解釋本營前不久才從高登輪調回來,弟兄們天天與罐頭為伍都吃的便秘連連,怨聲載道,現在能吃到蔬果已彷彿置身天堂了,難怪每個人吃的風捲殘雲.只有我們幾個菜官無心下箸,多少吃點吧.又聽到中尉說今晚營長和各連連長都到師部聚餐,歡迎新到任指揮官,各位等一下還是回寢室休息,營長召見大概也是明天的事了,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一夜無話,渡過在北竿的第一夜...
晚點名後弟兄陸續進入寢室,由於寢室密不通風,長時間沒有盥洗的味道瀰漫開來,怪味薰的我們十分難受,可是他們一付理所當然的神情,也不太搭裡我們這群不速之客,沒勤務的人脫的只剩內衣褲,鋪位一倒扯過棉被便呼呼大睡.但頂上的燈光還一直亮著,因為不時有人進進出出輪到衛兵甚麼的穿戴著裝聲響,抽煙聊天打屁倒也一陣熱鬧.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竟被凍醒--其實42砲就寢時,只脫下黃埔大皮鞋,其他全部穿在身上並打開睡袋,蓋上有霉味的被子,縮頭縮尾,但還是抵擋不住寒意--就這麼翻來覆去,胡思亂想,一宵折騰的挨到天亮...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寢室裡響起刺耳的哨音~~起床!十分鐘後所有人員集合,準備早點!~~值星班長下達命令後,大兵們開始好整以暇的著裝帶牙缸臉盆到屋後水池處打水梳洗,42砲也趕緊收拾,借了臉盆和大夥一到舀水洗臉,那水好像剛從冰山中流下似的,冰的很,但有淡水用已經很不錯了(聽他們說在高登時,還得自己提著水桶長途跋涉打些海水來用,淡水可是寶貝到不行的資源,一滴都不能浪費),一時就緒站在邊邊,饒有興致的一旁看著短小精悍的營部連長主持早點名,時間似乎又拉回到鳳山步校的連集合場,但這裡沒有中隊長或值星官的長篇廢話,唱完軍歌呼完口號點過名冊後,連長沒多說半個字就把部隊還給胖墩墩的值星通信排長,也不理會我們幾個一旁列隊向他敬禮的觀眾,直接進了連部寢室,值星官交代了事項,部隊解散.各人該做甚麼自己幹活去,待會兒用早飯時再集合,就這樣一天的新生活老任務在數完又一顆饅頭的時候隆重登場了...
終於見到營長了,瘦高個兒肩上配戴一棵梅花,他就是本營的老大,全師唯二的少校營頭仔,沒多說廢話,在禮貌性的介紹後就切入重點,提到本營的任務及身為一個排長要搞清楚自己的責任,若是耽誤軍機,怠忽職守造成人員裝備損害,馬上軍法伺候絕不寬殆.聽的心頭一緊~~這下要玩真的了~~當下叫來參一人事官正式分發單位,果然42砲撥到兵器連,再交代注意事項後輪到營輔導長時間:一見面劈頭就要每個人交出黨證,42砲根本沒入黨,那來黨證??這時營輔仔像看著外星人般的瞪著42砲移時,馬上口氣一變::你為什麼沒入黨?軍官不入黨,不是忠貞的黨員怎麼帶部隊?怎麼開小組會議?怎麼.........好像42砲犯了天條似的劈哩趴拉的唸完一堆,末了口氣一轉:"好了,到連上後去找連輔導長提出申請,辦理入黨手續,聽到沒有?要知道.....",走出營部心裡暗罵:甚麼玩意,老子就偏偏不幹,看你能把42砲怎麼辦?(後來經過前後兩任旅處長,營輔及三位連輔及政戰官的各種"文攻武嚇",42砲依然故我,從開始下連隊,正式任官,移防回本島...一直到退伍,42砲仍然是全旅(搞不好全師都說不定)唯一的"黨外人士",在那個軍人(尤其是軍官)一切講求忠黨愛國的時代裡,42砲也算是非常另類的吧....
朝見完畢,回到營部連整理自己的行囊,等著連上的人來帶,聽說兵器連位在壁山師部底下,想到等一下又要揹著沉重的背包翻山越嶺,就不禁暗暗發愁,真的很重耶!!中山室門口走進一個陌生士官和兩個孔武有力的二兵開口問到"那倆位是XXX排長?我是兵器連派來接你們回連上報到的..",剛表明身份,兩位弟兄二話不說上前就扛起放在腳邊的行李,和其他分配步兵連的同梯告別,一行人步出營部連,離開塘岐向另一個42砲未知的地方前進,那裡將是42砲從現在起,一直到脫下軍服為止,要和一大群來自三山五嶽,五湖四海的弟兄們一起生活作習的連隊,而你還得擔任42砲排長,領導數十位士官兵他們的重責大任,想到這裡,忽然感覺肩膀上的那一根扁擔變得十分沉重起來...
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人生地不熟,加上戰地前線的種種嚴厲的規定,還能保有樂觀開朗心情的人,42砲敢跟各位保證這傢伙絕不是人類,尤其想到將要擔任基層幹部,卻仍然還在狀況外的時候,才深深體會甚麼叫作如履深淵的鬱卒感覺,但一旦穿上草綠服,也就不能像在社會上時,覺得工作環境不佳,奇蒙子不爽就揮袖走人,老子不幹了!在這裡就算有天大的委屈(如上頭盯的緊而下面弟兄又不怎麼甩你的時候等等等等...)還是得打落門牙和血吞,誰教你當初手癢要考這甚麼撈什子預官...就這麼一路胡思亂想的走到了42砲的最後目的地...兵器連...
灰暗的天色+凜冽的寒風+泥濘的路面=沉重的心情...兵器連到了,連上的弟兄紛紛投來好奇的眼光,打量著這倆位新來的排長,一行人直接走到連長室向連長大人報到,連長是馬祖本地人,陸官正期官拜上尉,未語先笑的黝黑臉龐掛著親切的笑容,愉悅的接見42砲等,當下讓我們受寵若驚,原本緊張的情緒一下放鬆大半,隨便聊了一陣子隨後便叫傳令去請各排排長到連長室,當所有人(連長加上六個少尉共七人)一起擠在小小的房間,敬禮回禮熙來攘往,一陣寒暄互相介紹..這時才頭一次見到了42砲的師父~42砲當家排長,由於輔仔不在連長就指示師父們先將見習官帶回自己排上先安頓好,中午全連集合時再向弟兄們宣布及佈達,"稍習之後解散!"...
42砲排的排部在更裡面,爬上土丘還要沿著約三十級又窄又滑的石階拾級而上才能到排部,寢室是延著山壁往裡頭挖出的方型混凝土構造,外部牆壁塗上一層草綠迷彩,顏色斑駁的厲害,看來歷盡蒼桑很有年代了.所有42砲排士官兵全擠在相臨兩間寢室中,旁邊再挖空一小塊簡單隔間做為排長室,排射擊指揮所和連部總機併在一起在更上面的據點位置,六門42砲陣地被上偽裝網成環狀排列,進了低矮的排長室只有一張行軍床,一張桌椅外別無長物,牆面貼滿了密密麻麻上級公告命令及注意事項等等,一盞小日光燈算是最豪華的擺設了.行李剛放下,師父就滿臉歉意的告訴42砲由於房間太小,這幾天就委曲些和弟兄們睡大通鋪...後來42砲從尉官隊回來連上任官,再到回本島一直到滾蛋為止,除了下鳳山120砲基地訓外,完全沒有單獨的軍官寢室,都是與大兵們擠通鋪朝夕相處..唉!這就是野戰部隊裡苦命的小排宿命呀....
在外島下部隊還發現一個有趣現象,那就是部隊集合的情形.在步校當值星班長哨音一吹,所有人不敢怠慢馬上飛奔到集合場,動作稍慢的人還會吃上排頭,命令還沒下完,整整齊齊的講話隊形就一聲咳嗽不聞的擺開了,但在這裡,由於各單位距離蠻遠,值星班長得七早八早就吹起集合哨,扯破喉嚨,才能看到大兵們三五成群的由各據點出來,有的老兵手邊煙頭還捨不得丟掉,零零散散的踱到中山室前,好不容易該到的都到了,可是很奇怪~為什麼人那麼少?全連集合的人數和一個排的總數差不多,人都到那裡去了?難道部隊集合還有人敢賴在房間不願現身嗎?沒見過世面的42砲百思不解的想破頭仍然搞不清楚...
揹值星帶的106老排不耐煩的盯著值星班長慢條斯理的整理隊伍,大概覺得在42砲等新到見習官面前的表現好像很不夠力似的,臉色一垮嘴裡就開罵起來~"搞甚麼東西?!部隊集合慢慢吞吞的,甚麼飛機呀?動作快一點!不想吃飯ㄚ是不是?還再嘻皮笑臉..."~的不一會兒各排回報人數,應到X員除安全士官.防空哨,彈藥庫,砲陣地衛兵.查線等各項公差.在外支援據點,總機指揮所值勤,病號,休假,幹訓班受訓,營部講習.....外實到X員...等清查人數完畢,42砲才恍然大悟為什麼偌大的兵器連每次集合的人這麼少,因為本單位業務實在大的驚人....
好不容易清查完人數,這時候老遠就看到四個穿草綠夾克的人影從連部階梯上一派悠閒狀姍姍走來,邊走還邊抽煙談笑,噴出的煙霧被風捲起白茫茫一片...膽子真不小,到底是何方神聖敢如此托大?42砲狐疑的想著,等走近才瞧清楚個個頭髮斑白,臉上皺紋像刀刻過似的,莫非...一個念頭尚未轉過來,只聽到所有人異口同聲大喊:"士官長好!"..ㄡㄡ這就是傳說中的超級老芋仔,一等一級士官長是也,迎著大夥的問候,幾個老傢伙笑逐顏開的擺擺手,香煙屁股一彈,瀟灑的直接進入飯廳自動就定位開動起來...
部隊裡還有老士官長的年代大概後進的弟兄就沒機會碰到了,現在不是已然全退下來,就是已經回蘇州賣鴨蛋去了.說起這些超級老兵,連營長都得肅然起敬,一聽他們說起想當年老師長還是見習官時,他們就已經在單位裡當起獨當一面的上士排附了,你說資格老不老?更別提曾經歷經抗戰.國共戰爭.823砲戰..轉戰大江南北的豐功偉業.以前老師長還每個月固定一次邀請所有老士官長到師部聚餐,聽說席間杯晃交錯,和師長聊起以前在金門如何如何,連旅長都插上不話.難怪弟兄們平常磕磕碰碰喳喳乎乎的,但一看到士官長馬上就必恭必敬,有甚麼疑難雜症比較難剃頭的,通通送士官長處發落,保證藥到病除~一句話:薑還真是老的辣....
連長終於出現了,雖然他老大很想努力表現出很嚴厲的神情,但是嘴角不經意露出的笑意還是背叛了他--連長很少疾言厲色,所以跟弟兄們很親近,大概和他曾在官校帶過學生有關係吧,他一直待在兵器連,直到回台灣的隔年春天才調營部訓練官,五月奉派步校受高級班訓準備升少校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摘到星星沒有?...等值星官再次整理完隊伍敬完禮,馬上開門見山的宣佈到倆位新到任的見習官已經到連上報到,然後叫42砲等出列向弟兄們簡短自我介紹,完畢-鼓掌-入列,佈達結束!也不多說廢話,值星官!所有人餐廳就位後馬上開飯,下午還有一堆活要幹呢...開動!....
這裡的伙食情形跟營部連不相上下,都一樣的X!!..又看到紅蘿蔔絲,害的42砲一直到今天看到紅蘿蔔就嘔心..算了,隨便扒兩口飯就等著下餐廳,等連長用畢離座,吃完的人才可以離開-(這是軍中應有的禮節,指揮官未離開,所有人都得乖乖等著,除非有服勤需要先行向連長報告,獲得同意才能下去.不知這個禮數現在還存不存在?),留下值星班長督促公差班整理中山室.42砲跟著師父再回到排部,到一點鐘之前是午休時間,沒事的弟兄早已床上休息補眠,但42砲一刻不得閒,僅管飄著細雨頂著寒風,踩著泥濘的戰備小徑,還得隨著師父先到各砲陣地繞一遍(6門砲耶!我的天!),實地瞭解一下環境,再赴排射擊指揮所見見42砲排的神經中樞--射擊組長,介紹一下未來的排長給中士認識,並大概聽取說明本砲排目前所接受的任務,但令42炮不解的是整個射擊所只有組長和一位無線電兵負責值勤(倆個人站一休一,都不必參加早晚點或排安官衛哨勤務,但若漏接了砲指部下達射擊任務的戰情電話,可是延誤軍機的大罪,那可不是開玩笑的)--計算手和水平手那裡去了?沒有這兩個人,就算組長再怎麼神通廣大也沒法獲得射擊諸元,42砲要瞄那裡?怎麼打?這又是一樁讓42砲莫名其土地廟的事了...
中士解釋道排裡的計算手和水平手都在砲指部指揮所服勤,並不在連上,42砲更是一頭霧水:步兵砲怎麼又和師砲扯上關係?弄了半天才搞清楚原來當時馬祖所有42砲排的射擊任務都歸砲指部直接下令指揮,換句話說就算上校旅長那天心血來潮,想知道42砲如何射擊,沒有砲指部的命令,42砲排長可以大聲的回絕掉,怎樣夠酷吧?但真的碰到狀況,小小的少尉怎麼說"不"這裡頭學問就大著吶,九死一生的情形在以後的篇幅再細說分明.射擊組長指著壓在桌面下的地圖大致讓42砲知道目前的方位及守備的扇形區域位置,陣列彈幕位置...這時鄰室的連部總機傳來連長電話指示:~各排下午於各據點按表操課,不再另行集合...欽此!...
在兵器連混過江湖的眼尖看倌會質疑:喂!喂!42砲搞錯了吧?一個砲排應該只有四個砲班,怎麼會擺6門砲?說真的,42砲及我師父也不懂,反正大概從盤古開天起這6門砲就穩如泰山的擺在陣地裡了,誰曉得為什麼,不只在此,後來全營搬到板山時,陣地裡還是不多不少擺放6門砲,論起火力規模,足抵的上輕裝師砲兵連,但全排扣除支援公差觀測衛兵安官勤務...甚麼亂七八糟的雜項業務,剩下的人手僅能操作其中兩門基準砲而已,要湊足三門砲已經是捉襟見肘.午休時間一過,按連長指示各排"按表操課".剛好師父也想考考剛從步校掛階,初出茅蘆的42砲所學功力如何,從排長室取出方向盤來現地架起,就利用現在這光景由見習官做一次射向賦予吧,"第二班注意!概略方向用砲!",42砲,上!讓弟兄們瞧瞧你的本事吧...
想不到還有進階測驗,42砲也不是省電的燈,調整好方向盤,準備按照步校教官所教過的拿出看家本領,但....這方向盤也太舊了點吧?!盤面刻度表不清楚不說,連水平氣泡都幾乎不見蹤跡,接物鏡轉動起來還喀拉作響,這玩意還能使用,真令42砲佩服不已.周圍已聚集不少閒雜人等,連106老排及81排長都聞風趕來,湊在人堆裡看熱鬧.硬著頭皮翻弄半天,總算調到定位,42砲扯開喉嚨大喊~"二砲注意!方向...",然後一動一動的校準,第二砲的弟兄們也很捧場,砲手副砲手聚精會神跟著42砲的口令,調整瞄準具,移動砲位,一切完成時,砲手高喊~"第二砲射向賦予完畢!標竿方向2800!完成射擊準備!"..這時周圍竟然傳來掌聲,甚麼跟甚麼?把見習官當雜耍江湖賣藝的了,不過看起來每個人都很高興,師父邊收拾裝備邊拍著42砲肩膀,嘴裡笑道"不錯!還不賴..",看來42砲已傻乎乎的通過弟兄們的入門考試了...
此時雨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來,眾家兄弟趕緊將砲衣蓋上,偽裝網整理好.除衛哨外全砲排大兵小卒全到主寢室集合,準備和新見習官開個座談會.有了在營部連寢室的經驗,42砲憋了好大一口氣隨師父進入寢室,但一點用都沒有--裡頭一股潮濕的霉味當頭撲來,加上汗臭味,衣物鞋襪的酸菜味....在沒有通風設備的斗室瀰漫開來,但弟兄們早已習以為常,按照輩份排排坐在上下鋪等候排長開口,這時師父先由各砲班一一點名,點到的弟兄報上自己姓名軍階職稱讓42砲稍微認識一下,等寢室裡頭的人都過了場,再補充說明還有那些本排弟兄或支援或受訓在外的情形後,輪到42砲正式粉墨登場...
看到弟兄們全神貫注的眼神,42砲倒是有些怯場,放眼望去大部分都是一兵階的半老兵--42砲很好運,因為上幾個航次才送走幾批退伍紅帥,所以排裡只剩四五位上兵擔任砲手缺,其餘皆為ㄍ(直掛),否則老資格上兵一多,排長可是很難當的哩--42砲再次較詳細介紹完自己,完畢時全場一片靜默....相當冷場,其實也沒辦法,大家都是初次見面,也沒甚麼好聊的,師父見場面有些尷尬,便當機決定隊伍解散,等一下所有人聽值星官招呼集合,領著42砲回到隔壁的排長室,師徒倆再就本連及42砲排的種種事項請師父教導一番,這時師父忽然想起一件甚麼重要大事般,臉色凝重的向42砲說道...
"見過輔導長沒有?"
"還沒,我來的時候他好像不在..."
"ㄡ!對了!今天旅部好像有一個保防教育月的討論會甚麼的..."
"有甚麼問題嘛?"
"輔仔盯我們這些排長盯的很兇,以後在連裡面可要特別小心..."
"沒事他為什麼要盯我們?"
"ㄜ..現在跟你說也不清楚,除了暫代副連長的81砲X排(他老兄五月退伍,已榮升紅帥一族)外每個值星官他都看不順眼,常為芝麻小事排長就被批的滿頭包,以後你就知道了...總而言之小心謹慎就對了..另外再過兩天你們就要到尉官隊作職前訓,明天早上和補給士將裝備領齊,多餘不需要帶過去的東西就留在這裡,我幫你保管..."
"是!謝謝學長!"
這時排長室有人敲門--"報告!".....
"請進!",來到人是一位一兵(他是連上一兵代理政戰士,他老兄國立大學唸到大二下被二一,索性不讀先入伍服役,由於水平很高,馬上就被輔仔相中接了政戰士業務),敬完禮後說道輔導長回來了,"請"見習官過去..師父點點頭,忽然問道"情況怎樣?",42砲一時搞不清楚他在說甚麼,剛回過頭想問,只聽政戰士小聲說道"很麻煩的樣子..不曉得又被那個上頭海削了一頓..臉色鐵青,一進來就搥桌摔椅的,剛剛又把X排叫進去..這會兒恐怕正在大發雷霆,找事出氣...",42砲這才明白他倆是在說輔仔,戴上小帽,稍微整理一下儀容便跟隨政戰士下到連部,遠遠就可以聽到高八度的急促男高音從輔導長房間爆發出來,一兵同志領著倆個見習菜官剛剛走近,只見紗門嘩啦洞開,滿臉不爽的值星106老排大踏步走出來,看到我們時嘴角露出苦笑,42砲猜想他老兄八成一定心裡說著"這下子該輪到這兩個倒楣蛋了,老天保佑你們吧.."三個人心頭一凜,趕緊走到門口,"報告!..,"進來!".,鴉雀無聲中魚貫的進了輔導長室...
以前看軍教片或成功嶺大專集訓上過的甚麼莒光園地宣導片,都將連長塑造成剛強嚴肅,一絲不茍,班長體能戰技棒的一蹋糊塗.但也GY的一蹋糊塗,排長則是隱形人,根本從頭到尾看不見,連路人甲都沾不上邊.而輔導長呢,永遠就是一副慈眉善目,輕聲細語,為弟兄們解決各種疑難雜症的下凡天使..但事實上呢????...進入輔導長室,雖然空間不大,但比起如蝸牛殼般的排長房間,這裡算是四星級的豪宅了,靠著牆壁擺放一張單人床,用布簾隔開,一張辦公桌,沿牆邊幾個木頭櫃子,室內漆成草綠的顏色,還是可以聞的到潮濕的霉味,坐在辦公桌後是一張強抑著怒氣的蒼白臉孔,領上掛著蝴蝶官科的中尉軍官,銳利的眼神像X光般掃瞄過我們身上,三個人立正站好,目不斜視,等候輔導長開口說話...
一陣靜默後輔仔先示意政戰士離開,當身後的門一關上,他老大發話了,首先當然是比較客氣的歡迎我們到連上等等的場面客套話,但誰都聽到出來有點言不由衷,不一會兒話鋒一轉,高八度的金石之音像50機槍般激射而出,指桑罵槐的批評"有些"預官排長,每天只知道混吃矇睡數饅頭等退伍,從來不把心放在部隊裡..(其實他是在繞圈子批42砲師父,他已申請到美國某大學入學通知,8月退伍後就準備遠渡重洋當留學生去,所以沒接值星時就關在排長室練英文,惹得輔仔很不高興)..連長及輔導長交代的事都敷衍了事,上個月的保防教育評比,連裡頭成績為本旅連級單位倒數第二,都是因為排長們不肯督促弟兄好好研習教材,放任弟兄成天懶散所致,另外各排環境整理也是亂七八糟,衛哨勤務......從春秋戰國一直數落到辛亥革命,好不容易該罵的都罵完了,眼光直直的盯著我們,以加強口氣的說道希望你們不要重蹈覆轍,到排裡好好用心來帶領部隊,完成交付的任務,有沒有問題?!.."報告!沒有!","好!下去吧!"..兩個人敬完禮如釋重負的想趕緊拔腿離開這鬼地方,還沒邁出房門後頭傳來輔導長的聲音.."X排長(42砲)你等一下,"我們"還有事情還沒說完,你先留下來..",42砲當下又無可奈何的轉過身,聽候輔導長有何指教....
42砲再走回輔導長桌前屏息以待,這時輔仔皮笑肉不笑的說中午在旅部遇到營輔,有說到你的事情..邊說邊打開抽屜取出一疊表格,42砲描了一下最上頭一張,上面斗大大黑體字赫然是XXXXX黨新進黨員入黨申請書--輔導長輕描淡寫的對著42砲說將這些表格填好,然後交給XXX(政戰士)知道了嗎?有沒有問題?...42砲審時度勢,心想如果現在斷然拒絕,搞不好輔導長會當場翻臉,後果想必粉嚴重..還是來個標準的制式回答-"報告!沒有!","很好!你可以下去了!","是!謝輔導長!"..捧著那疊寶貝離開輔導長室,外面雨已經停了,現在才不到四點半但天色陰的厲害,寒風依然呼嘯而過,扯緊夾克步上石階,回頭再走回42砲排...
那年三月初,42砲菜排如何在那冷的快死的鬼地方繼續茍沿殘喘的撐下去....離開輔導長室走上又濕又滑的石階回到排裡,42砲師父已經在大兵寢室裡為42砲找了個空床位,這兩天就委屈42砲暫時屈就湊合一下.42砲的行李則還是寄放在排長房間,因為看的出這裡也沒地方擺的下42砲的大背包.房間裡的怪味仍然十分濃厚,比之前在營部連寢室還糟糕...好像有點像站在豬舍裡的感覺.天ㄚ!這些大兵們到底幾天沒洗澡洗衣服了?襪子究竟有沒有換過?裡頭霉味臭味酸菜味甚麼都有,42砲想如果這裡現在有人給他在寢室掛了幾天,大概也沒人會知道...因為根本聞不出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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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揮灑青春的當兵記事 是可以成為馬祖觀光賣點啊
希望在多點大兵記事 (當然要保密 不可洩漏軍機) 或許馬祖資訊網應成立
另一專區,把這些大兵青春記事保留下來,或放置在相關觀光景點上,
讓遊客到此景點,一邊看著戰地風景,一邊欣賞文章,我想體驗更深刻
景點不一定放些生硬的解說牌啊,放些大兵日記也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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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祖最大憂心就是人民百姓只會說說而已,說過了就算了,嚷嚷一下就過去了,就因為如此,政客就抓住這點,而敢為所欲為
報告42砲排長
下士班長雷盟弟報告！
文章寫的好，不用試貼了，好東西要跟好朋友分享嘛！
出生在馬祖的我，68年就跑到美麗的台灣寶島，
我很想知道從寶島到小島的心境與心情，
我想這些青春的點點滴滴，一定要由排長您來寫才會傳神。
記得小時候，橋仔村港口班來了幾位新兵，
班上的老鳥為了要給新兵下馬威，把新兵帶到大坪頂的廣場，
要他們背著黃埔大背包，向禎祥國小的馬路上上下下來回的跑，
大坪頂的叔叔嬸嬸們看不過去、破口大罵，
你想吧！打漁人嗓門又大，圍著數落老鳥的不是(其實他們都認識老鳥)，
一陣鬧哄哄，老鳥看情況不對，趕快收操，
摸摸鼻子帶著菜鳥回港口班的隊上…
我想當時的新兵心裡一定很爽，不用被惡整，
排長您有好文采，真的要多寫些，回味一下在前線弟兄們的酸甜苦辣。
(去年回馬祖看到阿兵哥出門都坐計程車，跟當年比起來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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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的說不停,新的記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