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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 總是有一種憂傷/圖文:陳芸 --閱讀人次 : 1808

 魏武帝《短歌行》詩中吟到:「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從我孩子時代有記憶開始,總見他三杯兩盞,一瓶接著一瓶酌掉五加皮和高梁。那時候我還小,總想不明白那一滴一滴甘洌又辛辣的秫酒,怎不會如曹操說的那麼樣一醉解千愁。

 否則,怎麼會有多少回,酒已經喝了那麼多,卻醉不了鄉愁。否則,怎麼會有多少回,顛躓的身子,淚流滿面未語凝咽,忘卻不了心頭淤血的創痛。

 隨著時間的推移,長大後的我,漸漸明白了,為何他終日啜飲,為的是要忘了那場殺戮與死亡。

 別問我,那故事是發生在何時?

 往前翻開泛黃時光的日曆,那場戰爭硝煙散盡並不遙遠。

 那年戰爭的風暴,舖天蓋地卷襲而來。二次大戰結束,對日抗戰勝利不久,國共內戰,1949年國民黨戰敗退守台灣 ,共產黨獲得中國政權 。

 1950年中國北方的戰火重新燃起,朝鮮戰爭爆發,韓戰中期中共號召全國人民「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當時的志願軍都很年輕,抱著單純的愛國主義參戰,中共用欺瞞洗腦的宣傳,讓百萬志願軍當了人海戰術的炮灰,多少年輕身軀倒下,多少英雄魂斷異地。

 韓戰中經歷生死搏鬥,被俘虜的中國軍人,被血戰打清醒,再也不願回大陸,選擇了自由民主世界(台灣),為表赤膽忠心,在美軍管轄的戰俘營裡咬破手指血染國旗,用三根針,綁成一小撮,沾上黑墨,就這麼往皮肉裡扎。「殺朱拔毛」那是左臂,「反共抗俄」那是右臂,前胸,則是一塊地圖,外加一面大旗,後面是「不成功便成仁」,如此堅清決絕血淋淋的反共示詞。

 一萬四千餘名「反共義士」,終於陸續在1954年的1月23日到了寶島台灣,卻也開始了訣別大陸親人,過著思鄉念親的生活。



 長大後的我,漸漸明白了,為何他要終日啜飲,為的是要忘了黑夜裏的奔襲,白日遇險時的躲藏;為的是要忘了一張張倒在自己面前的臉,那些淒慘直是人間煉獄的情景。

 現在,我徹底明白了,為何他終日啜飲,為的是要在眼前的世界,製造一片稀裡糊塗的渾沌。

 然而生命,總是有一種憂傷,你不能不受無情殘酷的鞭韃。年少離家,歷經戰亂,背著沉重的歷史,孑然一身,舔䑛傷口,感到生命像破絮般無奈。

 大時代的中國,為什麼要如此的苦難呢?

 我不知道,如果要解釋,該說戰爭乃是大人物們一種殘酷的遊戲,只為了讓一些星星爬升,而每一顆閃耀的星星之下,都有萬千生靈燃燒成灰。

 這樣的戰爭,是怎麼樣的戰爭?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這是一場毀滅人類生命與自由的戰爭;只知道100多萬非志願的「志願軍」,以血肉之軀去抵擋鋼鐵的炮口;無數鮮花般的生命化為煙塵,迄今連名字和數字均無人知曉。

 入朝參戰的各方,誰是勝利者?

 我更不知道,只知道中國人民是最大的受害者,在戰火硝煙最後停止的那一刻,活到最後,殘留所有的力量,唯有讓淚水靜靜地流。

 歷史煙塵,漫身撲湧,那百萬餘人的背景都是生離死別凝聚而成,要敘述起來,該都是血淚斑斑。而烙印在這些韓戰起義來歸義士心中的歷史傷痕,則是永難除卻的。

 生命,總是有一種難解憂傷。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他會死。我握著那憔悴如霜後枯木的手,他老淚橫流的嘟噥著,讓人心疼明白,他想念千萬山水外的北方老家,和年少愛人分離的那一片白樺樹林,還有落著大風雪銀色的路和紅泥火盆邊雙親的慈顏。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他會死。我以為他在生死場裡,一寸寸都活過來了。如今,才明白他在濃郁的懷鄉症裡,又一寸寸磨損,一寸寸地死去。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他會死。我以為他將心頭糾結過的悲憤與哀傷,早已化作無奈的歎息。我以為他在半個世紀的漫長歲月裡,寄旅馬祖安居海島,早已化作沉默不再和命運辯解。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這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原來他已決定了再也不要孤身在長夜獨行,「選擇向絕處,斟酌自己」。滄桑與孤寂,病痛與鄉愁,始終無法治癒與排遣。歸鄉的路,蒼茫而遙遠,卻阻斷不了一縷堅定的中國魂。

 時光流逝成往昔,最難磨滅的是精神。歷史課本中的戰爭是扁平化,一個年份,一個地點,對應一場戰爭,沒有細節,沒有生死,烈士、英雄,都是遙遠陌生的稱呼。

 但是,他卻實實在在、真真切切的曾經活在馬祖鄉民的生命裏,是那樣的深刻與悲涼。腦海裏常浮現他,酩酊跌跌撞撞的身影,笨拙憨厚中,自有一份剛烈在啊!

 如今,他已經不在人世許多年了,我只能用回憶去召喚存在,滿溢的思念之情,心裏的眼淚像雨般漫淹了每一篇頁字句,如此,安靜而憂傷地,想念「酒鬼叔叔」。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樹高千丈,落葉歸根。

 淚不能禁的想問問「酒鬼叔叔」,是否找到了夢裏的故鄉?好想問問「酒鬼叔叔」,是否見到了長久思念的爹娘和年少的愛人?

 恍惚又是許多年以前,還是年少的男孩,稍高的個兒,微黑透紅的臉膛,就像是「中國北方田野裡的一株紅高粱,那樣純樸可愛」。

 抖抖衣襟,我站直了身子,我試著低低地唱那首:「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保國家衛人民,就是真正強,豪情萬丈,奔赴朝鮮戰場⋯」。

 別問我,這故事是發生在何時?

 六十五年前,那場戰爭硝煙散盡並不遙遠。

 那時,這故事也不是唯一的故事,在戰亂的中國,故事是永遠說不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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