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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白犬到南竿 馬祖天主堂建堂小史(圖文:周瓊華) --閱讀人次 : 3848

陳兆望神父口述 周瓊華編寫



 時代背景

 自一九一一年推翻封建社會創建新中國以來,政權之爭不斷,戰事也不斷。先是軍閥肆虐,未及喘息,又必須面對日本侵略。八年來全民一致,在極其艱苦的環境下為保國衛土而抗戰到底,終於日本成為二次世界大戰的戰敗國,被迫退出中國國土。此時共產黨主義卻在大陸各地瘋狂地竄起。中國大陸的政權很迅速的由國民黨轉移到共產黨手中。國不平,民不靖,人民生活窮困,食不飽,衣不暖,處處有土匪搶盜,沿海地區有海盜,偏僻山野或小島上的自助游擊隊也猖狂無度。很多人為躲避共產黨的赤化,離開家鄉,一路從中國北方逃到南方,大陸終於在一九四九年淪陷。

 逃亡生活

 牛會卿主教就是其中之一的難民,一九四九年他帶著十幾位修生逃到福建,暫時落腳在山都澳,擔任福寧主教,其間有五位修生在戰亂中聖了神父。地方上一點也不平靜,他時時要走難躲避,先藏在寧德縣邊的小島上,後又躲到蘭口山上白主教山洞幾個月,因冬天太過寒冷生病才被迫下山;情勢繼續吃緊,連山都澳的主教府也在危險中,很多神父都已從沿海地區逃走,牛主教經常趁著漲/退潮時乘船從寧德縣躲到沿海小島漁民陳姓教友(陳濟善先生的父家)洋房的天花板中避難。當時陳氏堂兄弟和幾位年輕人在貴岐天主堂做輔祭職,並跟著本堂陳神父學習拉丁文,準備修道。

 一九五○年十二月初共產黨的赤焰瘋狂地一掃而下,教友的名冊落在他們手中,本堂陳神父被共產黨抓走,年輕的兆望以上廁所為由躲在茅坑處一個多小時,共產黨員為了趕潮水帶走了被綁成變形的陳本堂,此情此景看在兆望的眼裡是多麼的痛心和不忍!所以原本寄住在聖堂的他已無法留在那裏了,只好回到自己的家中。不及喘息,就在大年初一另一個更不幸的事發生了,他們的父親也因各有棟新建的洋房,以「地主」及天主教教友的身分在喧囂中被綑綁帶走。藏在黑暗破舊房舍中的他們雖躲過一劫,但知道共產黨不會放過他們,不得不繼續逃命。

 一九五一年的初三在動亂及匆忙中,牛主教帶著張秘書和三個十五、六、七歲的年輕人陳兆望、黃懌憬(後來晉鐸為神父)、陳濟善一同乘著漁民的小筏逃往離岸位在台灣海峽的小島,在行程中遇到巨風大浪,每一個乘客都因暈船而嘔吐不止,小筏隨時有翻船喪命的可能,因著信德大家同心協力祈求天主保佑,終於能平安上西洋島,牛主教立刻許了一壇感恩大彌撒。在此停留一個月左右。機會到了,他們又繼續逃往白犬,在那裏停留了九個月。

 流亡白犬

 白犬,原稱東犬和西犬,現名為東莒和西莒,從某個角度望去,像一隻白狗爬在海洋上休息,因之得名。屬於共計三十六個島嶼、礁嶼組成的馬祖列島之一,位於臺灣海峽北方,面臨閩江口、連江口和羅源灣,與中國大陸只有一水之隔,是海運要衝。當時白犬島上約有一連的游擊隊,有棟兩層樓簡陋的招待所,五個人擠在一間二樓狹小的房間內,共寢共食,一張小桌子成為祭台,每天在房間內做彌撒。由於地形和氣候的關係,白犬島上有很多無名臭蟲,遍佈各處,在食物中也在人身上,牛主教做彌撒時,經常被蟲子咬得處處是包。偶而有當兵的教友會來探望主教,簡單地談談話。

 這期間牛主教的精神生活非常鬱悶。一方面擔心原在自己身邊,現在卻下落不明的十幾位神父、修生們(後來知道他們輾轉去到香港、菲律賓等地),一方面去信給羅馬的于斌主教,請安排他們入進台灣的機會。當時書信往來緩慢,像是遙遙無期的等待。青年人在島上除了望彌撒、讀拉丁文外沒有其他的活動、且主教管教甚嚴,生活相當無聊苦悶。但他對身邊的年輕人偶爾也表露出他的慈愛。當時有遠從台灣來的勞軍團來到白犬,張秘書因而建議主教帶著年輕人去看勞軍表演,結果體諒人的主教讓他們興高采烈的去歡樂,自己留守看家;當四人帶著輕鬆愉快的心情回到住處,驚訝地看到房門反鎖著,但內部冒出材煙來,才知道主教口渴自己在屋內試著升火準備煮水,由於他們過度興奮這個千載難逢的康樂活動,竟忘了本分給主教燒水,屋外的敲門,屋內的不肯開門,大夥跪下來求,求到聲泣淚下,主教開門後五人哭成一團。

 牛主教是北方人吃不慣海產,要以麵食果腹,所以這段期間內一天兩餐,他們自己做麵疙瘩或饅頭搭配辣椒來吃。從小在海邊吃海鮮長大的兆望在這段時期中,養成愛吃麵食的飲食習慣。在兵荒馬亂的情況下,小小孤島哪來的麵粉呢?原來居海運要衝地位的白犬成了從閩江出來載貨到香港貨輪的「抽稅站」。九個月中有兩次兩艘貨船被劫,被迫放下許多貨物,否則不得放行。所以當時小島上甚至有腳踏車、麵粉、衣服、手錶!故有「小香港」之稱。

 由於國、共對立,雙方水火不容,金門和馬祖列島成為風聲鶴唳的前線戰鬥區,自由度很低。牛主教和張秘書是讀書人,流亡在白犬的日子有如文天祥坐牢般,多年後兆望神父有此深切的體會。九個月之後機會終於到了,五人從白犬上登陸艇,開了一天的功夫直達台灣基隆港,開始了另一段離鄉背井的生活。

 菜刀的作用

 在流亡期間,菜刀是五人小團體中唯一的工具,這把刀在貧乏困窘的流離生活中成為萬用的工具。它可以用來劈柴,可以切菜,也用來做麵餅,當然在其他情況下也成為應急的工具。在家時兆望從父親那兒學會如何用木材起火,他用這把刀先砍材成段,堆在磚頭堆砌出來的爐,然後再削薄樹枝,用洋火點燃牛皮紙起火煮食。生火有技巧,起材火有時會因木頭太濕而有濃煙嗆鼻,淚流不止。

 當時白犬島上除了軍人就是當地少數的漁民以打魚和自種的一點蔬菜為生。由於逃難期間物資缺乏,買不到現成的彌撒祭獻麵餅,他們便自己做麵餅。如何做呢?他們把小麵糰放在洗乾淨的刀面上,然後把向漁民借來的熨斗用炭火加熱高溫後蓋上去,用熨斗的溫度燙熟麵餅,便成了一片稍厚的薄餅。在窮困的環境下人的創造力更能被凸顯出來。至於聖血所需的葡萄酒還是當初從福建山都澳逃難時帶出來的,彌撒中只有牛主教領聖血。



 南竿建堂

 再回到馬祖列島時,兆望已從十七、八歲血氣方剛的青年人,經由教會體系下一連串陶成和培育的過程後,以「天主教神父」的身分獲得中華民國政府的許可進入戰地。一九七○年代金門、馬祖是烽火連天的軍管戒嚴區,雖沒有什麼天主教教友,教宗若望二十三世仍認為有成立一個教區的必要。首任金馬教區主教是外籍耶穌會的邰主教,任職一年多後去世;後由比利時籍范普厚主教接任(根據我讀馬報發現范主教為育幼院奉獻五十萬元,其餘由其他慈善事業團體奉獻--此資料由研究生提供)。因該教區缺乏神父,在天主巧妙地安排下,范主教向嘉義教區的牛會卿主教借將,因此數日之後年輕的陳神父於一九七○年乘著登陸艇去馬祖上任,再度回到自己的鄉音之處,負責並監督天主堂和育幼院的建蓋工程。

 范主教是以陳神父為南竿堂本堂神父兼育幼院(孤兒院)祕書,和修女為育幼院院長的名義,取得台灣政府的同意,才得以把傳教士們送進戒嚴區,做愛德的工作。當時馬祖地區是枯島、是砲灰、是前線,是軍事基地,一切的物資都是由海軍從台灣運過去的,所以在這建堂工程上,天主教會負擔了購買天主堂用地及所有的建材費用(包含位於教堂後面的育幼院),育幼院的地則是軍方捐贈的(育幼院屬連江政府的,天主教人員提供服務)。因是軍事管轄區由防衛部統籌進行,海軍提供物品的輸送,陸軍提供人力上的需要,陳神父則代表教會盡督導監工之責,這是天主教會和政府通力合作的典範。建築圖是由年輕的預備軍官設計的,藝術設計是由另一位預官策劃,建築工人就是當年在島上當兵的阿兵哥們。





 蓋堂的計畫及藍圖已有,等兆望神父到了之後才開始動工整地打地基。初時他賃屋住在馬港漁民家的閣樓上,每天清晨就被樓下的炊煙燻起床,便到聖堂工地和弟兄閒話家常,其實是整日和工兵弟兄們相處在一起。當時馬祖的生活條件非常惡劣,各方面都很艱苦,是個缺乏淡水的枯島,用水極其困窘,馬港街上有座水井,水質極差,供給附近的軍隊、居民使用。

 感謝天主!聖堂處竟然挖到水井,白天的水就給育幼院和連江庭使用,晚上才由神父抽水用,水的問題因而解決。整個建堂工程歷時一年多,共有天主堂、育幼院和連江法庭,終於在一九七一年九月九日落成,當年的梵諦岡駐台大使、美軍顧問團團員等從基隆搭乘當時最風光的驅逐艦「楊字號」,很低調地於晚上登艦來到馬祖,為馬祖南竿天主堂舉行獻堂典禮。



 聖堂落成後,美國維斯康辛州的方濟各永久崇拜聖體會派了美籍的蘇修女和國籍的劉修女來此做育幼院的工作。由於水土不服,一年多後劉院長修女離開南竿( 後來的院長是馬祖國中某校長),而蘇修女(Sr. Stella Smith)則繼續留在該處,以愛心和醫術為當地的窮人看病,陳神父就成了蘇修女的腳,騎著摩特車帶著她全島看訪馬祖居民,日夜為他們服務,提供免費的醫藥及關懷慰問。(現在的聖家會駐堂修女黃斌瓊是自己騎著摩特車在島上跑)為了提供貧民更好的醫療服務,需要一個診療所、醫藥品和修女宿舍,蘇修女於是寫信、寫稿附加馬祖港的相片(相片中正好有個偽裝的戰鬥碉堡)寄到外地尤其是美國發表,藉此募捐款項。

 當時所有往來的文件相片,都在縣政府的檔案中有留底,他們收集了好厚一本蘇修女的資料,並懷疑她思想有問題(亦即匪諜的嫌疑),洩露戰地消息。陳神父被請到縣政府翻看蘇修女的資料,向官員解釋她救人愛人的目標和經濟訴求,況且當時郵件的輸送速度緩慢,到台灣需時一個月,再轉寄到美國已是半年之後的舊消息了,且那個偽裝的碉堡若非現在軍方指明,神父修女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純粹是無心的過失,絕無政治意圖在內,她的「間諜」罪名因此而被取消。當時的副司令官常到聖堂找蘇修女學習英語,並會開車帶她到防衛部去,關係良好,行事方便。這些總總特權引起部分人士的眼紅。



 在南竿期間,神父享有超過一般程度的自由,有摩特車可以探訪居民,有收音機、電視機可以直接接收觀賞,可以從南竿一段一段的接通電話到外處,更可以上美軍顧問團打電話到美國…。美軍因著教會為當地軍民無條件服務的需要,提供了很多的幫忙及方便給堂區,同時國軍也給予傳教士們很大的通融。生活在馬祖另一件精神上的苦事便是等信,通常郵件的傳遞最快兩周可到,但多數是要三個星期才能到達戰地,有時遇到狀況或天氣不佳時,三、四十天都沒有船隻進出。聖堂蓋好後,常有官兵來看(彩色)電視消磨時間和苦悶,感謝美軍給了一個特別的天線外加三個電視訊號接收器,天氣好時接收力不受干擾,可看到台灣的電視節目。解除人困孤島的思鄉之情,是最大的安慰。



 愛德工作

 神父、修女以無條件的愛心去服務,使得一些當地的居民受到愛的感召,接受耶穌基督是主而成為天主教友,但人數不多,另外會到聖堂望彌撒的就是來到馬祖列島當兵的青年男子教友了。所以當時傳播教義的對象就是教友、育幼院的孩童和學校的校長、老師及學生了;由於生活清苦,對老百姓多是安慰體恤的言語。

 馬祖的民間信仰氾濫,小廟小寺比比皆是,各式各樣的神明應困苦人民的需要而被造出來供奉,只要手上有香去拜去求就成為信徒。相較之下,天主教的基督教義在當地的傳播上,有很明顯的困難,必須經過一年的慕道課程、教授道理之後才決定要不要領洗成為信徒。神父、修女面對此實際的困難有共同的認知,就用物質、教育、照顧社群的需要如育幼院、診療所,用愛去服務貧窮的島民,讓他們認識天主教以愛為出發點,一切美善來自天主,只要他們知道天主教徒的生活態度是服務人群就夠了,而不是用言語去傳教義,強迫他們領洗入教。

 繼續旅程

 兆望神父直到一九七五年正式離開馬祖,由徐神父接任。不過自從主教同意他赴美進修從七二年至七五年之間,為了申請出國手續到處跑來跑去,沒有常駐南竿。而這期間蘇修女返回美國一趟,再回馬祖繼續她的奉獻生活。

 作者後敘

 我之所以寫這篇馬祖天主堂建堂小史,是受到一位馬祖南竿鄉清水村人目前是台灣浸信會神學院的學生的鼓舞,因為他正在寫馬祖教會史的論文,需要一些史實,輾轉找到我。二○○四年我編了一份「兆望神父的翦影」,二○○七年和本文中的兩位陳氏堂兄弟共遊南竿和北竿,旅遊中他們部分的談話,後生的我「聽不懂」。當我目睹黃修女面對建堂神父的驚訝表情,我有些擔心這個經歷會消逝在歷史的黑洞中。感謝天主給我這個中介人的機會,讓我從陳神父的口中得到寶貴的一手資料,大家得以重溫當年烽火戰地的戒嚴景象,及傳教士們不怕苦、不怕死地把耶穌基督的愛帶到那精神貧瘠、物質缺乏的海上軍事堡壘的過程。

2008/11/20 完稿,2009/04/23 加入新資料

以上圖文經作者同意後轉載,圖文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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