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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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台上的一把手》 淡雲 / 2021-09-16
人長大了，容易憶想兒時情景；尤其念及一些美好的事物，更是耿耿不忘。
咱的父親，大字不識幾個，對數字卻相當敏感。
諸如壁掛日曆上的年月日，與帳簿上那種福州老鄉們流通用於記錄錢款支出和收入的特殊符號，都難不倒他老人家。
有時候，我等小鬼頭們自以為上了學、讀了些書、認了些字，就可唬弄數字玩他，定然會遭棒打一頓。
那便是學期末，送到家裡的成績單，他看得懂不及格的紅字標記，這沒得騙！
兒子不如老子厲害，就這一點，咱小輩的必須服輸。
話說每當逢年過節，縱然那些日子裡家境還是處於清寒狀態，但父親挺講究祭祖拜天儀式，不會馬虎應付。所以，在這種節令的日子裡，咱們便會得有一陣子的口福，品嚐到老人家親手料理的傳統福州風味菜餚。
包肉燕、打魚丸、碾魚餅、擀魚麵、曬魚干、風乾紅糟全鰻魚等等，不一而足。在他靈巧俐落的雙手中，逐一呈現，花樣耀眼，教人垂涎。
除此，他還有一手絕活，比之村中古街上「學壽雜貨店」裡販售的，還多了種家庭溫暖意，濃濃；此謂之油炸花生，是也。
生花生油炸，還有兩種的；一味純裸的下油炸，另一則是外裹了加糖拌合的麵粉皮的，吃起來相當有滋味，美不可言。
油炸花生，看似容易；但火候的拿捏與耐心的翻攪，是成功與否的關鍵。我以為簡單，私下裡學著玩，花生不是過頭成焦黑苦舌，便是熟度不夠半生澀粘牙，都難吃。
父親這一手油炸花生，也常成咱兄弟姐妹幾個於年節未到前，祖先未領，神明未供，偷取吞肚的零食。
事後，老頭子發現，吊掛在二樓樓板下橫梁上的小竹簍筐內，原本滿滿的，竟少去了一大半；火起氣生，喚來咱小子們，一列排開站在他跟前，但聽他喝道：誰吃了，招來…。
這時節，誰敢招，大家都有份的事，默默然，不應。
也就此，全體都被抽了幾下掃巴棍，挨在小小屁股上，紅通通的如猴崽子般。
但說咱家老頭子手上的功夫，不僅前舉的八九樣家常風味而已；還能上灶台搞出一桌十色大樣菜來，盤盤見喜，碗碗招眼，實也不亞於村澳中的「山海樓」、「復興樓」與「寶島飯店」三店家的生意花樣，不時地款待幾個相要好的鄰里，逕於家中一樓前廂房裡，擺桌開席，好不開心。
每逢此際，咱娘便說，又是一夥酒肉之徒，來家鬧。我年小小，也不樂見。上桌沒份，跑腿差遣，充個小二，不曾或少。
然一個曾經下海捕魚，後因腿傷緣故，改去岸上種菜的大男人，能有這一手了得的灶台本事，沒有幾分天賦，是玩不出啥名堂來的。
時光飛逝，如梭。
有了些歲數，見識也多了，遊過對岸的福州、長樂和連江等地，也遍嚐了那如父親生前手中曾經烹調的幾樣傳統風味，總覺的不夠地道，也品不出那一抹兒時悠悠下的意味，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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