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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 --閱讀人次 : 9917 「是什麼樣的情誼,能讓一別二十七年的老朋友,一見面就無話不談,熱絡非常?那是因為我們來自同樣一個地方,一個充滿最多愛的地方—馬祖!」
初航日
1978年。夏末。馬祖北竿午沙港。
軍艦的汽笛聲劃破了天際,小小的港口擠滿了阿兵哥、年輕學子,以及攜家帶眷的村民,人聲市聲熱哄哄蒸騰,人影踩著人影。
擁擠的船艙、甲板上,浮動著一張張黝黑的臉,有退役的阿兵哥返鄉榮歸的笑臉;有扶老攜幼的村民,大人小孩坐在堆疊的行李家當間,若有所思、遙望遠方的雙眼…
這是一艘開往台灣基隆港的軍艦,載著所有人的回憶與鄉愁,緩緩航向114浬外的碧海藍天,彷彿在海的另一邊,有更多更大的夢想等著被實現。
「真的要離開嗎?」擺盪在物資匱乏與生活安定的天平兩端,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天人交戰,台灣的富足安定,有如一塊磁鐵,強而有力地吸引著他們,彷彿來到台灣,才有重生和繁榮的希望。帶著依依不捨,我的婆婆當年在上船之前,帶著家鄉的一把泥土,裝滿了馬祖的記憶來到台灣…
村民來台後先找到同鄉幫助的地方落腳,穿著家鄉帶來的衣服,說著熟悉的家鄉話,等漸漸熟悉了生活節奏,全家就開始早出晚歸,齊力為生活打拼。似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熱性情,無論工作或生活,馬祖人對同鄉的提攜總是不遺餘力,像北竿山野間成群蔓生的牽牛花,一朵接著一朵依附著藤蔓向上開、向上開…滿山遍野的花幕,綻放在城市的角落,任誰也無法將眼光移開。
鄉愁月
如同大多數同學,我先生在國中畢業時隨父母遷居來台,拖著沉重的行囊,帶著少年維特的輕愁,從大山大海的場景,一下子切換到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的花花世界,不僅時空錯置,更多的是一種來不及道別的惆悵。像一只碩大的箱子,啪地一聲關上了蓋,沙灘上的月見草、月光下跳舞的烏魚、海豚、玩伴、同學…一股腦兒全關在裡面了,來不及說聲再見。
來台後,日子像鐘擺般規律而單調,求學、就業、成家,日子無聲無息地流過,突然有一天,發現週遭的氣味變了,好像時差一樣,家鄉的氣味也會在夜裡忽然醒來,在陌生的城市,以為沉睡了、淡忘了,那氣味卻又忽然浮起,在深深的夜使人無眠。
鄉愁是一輪不墜的明月,當思念開始蔓延,就變成了一個圍住情感的圈。今年暑假,在先生幾位國中同學熱力奔走下,在台灣的新竹關西渡假村,舉辦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北竿中山國中第八屆同學會」,邀集塘歧國小、興詩國小(芹壁)、禎祥國小(橋仔)同期的同學,當天出席人數連同眷屬高達一百四十六人,席間有許多二十七年不見的老同學,也許剛開始互動有些陌生,然而在親切的家鄉話伴隨高分貝音量的熱情中,內心情感的那條線,似乎立即跟兒時的記憶接上了,像一股暖流,滿溢心頭。若不是來自山、海、風孕育的外島,歷經同樣的成長背景所培養出的革命情感,怎能有如此真摯的友誼。一句話、一杯酒、一個手勢、一雙擁抱,一切不言中。
月牙泉
朋友曾告訴我一個美麗的故事,很久以前在北竿連接塘歧與后澳之間,有一道月彎形的美麗白沙灘,每逢大潮,這片沙灘便會漫起海水,住在后澳村的學童,必須跋涉水深及膝的塘后道,到對岸的塘歧國小上學。記得當時天色矇亮,孩童們總是很有默契地,從村莊裡最遠的一戶人家開始,然後沿著上學的路徑,一一到同學家敲門。起初是一個、二個,到後來十幾個孩童成群結隊,到了要過沙灘時,只見男童們身手俐落,一把背起撩著裙子、怕弄濕衣裙的女生,像哥哥背著妹妹,一步一步走向對岸。天地間,迴盪著孩童們的天真笑語,塘后道白沙灘,是用孩子們的友情鋪成的…
校歌揚
在我先生成長的路上,鄉愁總是伴隨著孤獨踽踽獨行,這些年雖然有許多新朋友走來,但眼前的老朋友,彷彿有一種註冊了的獨特標記,那是馬祖長大的小孩特有的氣質,很質樸,很純真,總能讓人不設防地把心留住。
在同學們齊唱中山國中的校歌聲中,我不自覺紅了眼框,看著身旁向來不擅於唱歌的先生,竟能正確無誤地大聲唱出「巍巍北竿,矗立太平洋…」時光彷彿回到中山國中的操場,艷陽高照下一張張紅咚咚的小臉,我想像著我先生拎著破舊的課本,赤足跑在橋仔村的小徑上,惦記著退潮時要到海邊撿海螺回家給媽媽…
大專校歌?國中校歌?任憑我怎麼努力回想,也記不得隻字片語,台北的變化太快,浮光掠影的記憶總是來不及封存,告別了二十七年的同學會,我開始想念我的老同學…
北竿中山國中第八屆忠班同學合影
北竿中山國中第八屆同學會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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