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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忘在「莒」-西方公司與突擊隊 --閱讀人次 : 4779 一個突擊隊員之死
西方公司與突擊隊在同一時期,同一地點出現,形同魚幫水,水幫魚,纒綿互愛,互相利用。有首歌《選擇》,歌詞可改編:「烽火的時候,笑看莒光……,這樣的時代,這樣的路,我們一起走過,我選擇了你,你選擇了我,這是我們的選擇」。
1950年,美國為牽制中共抽調沿海兵力到朝鮮作戰,迫切需要蒐集中共軍隊閩浙沿海部署及調動的情報,國府也急需「美援」台灣,西方公司搖身一變成了「地下美軍顧問團」。套句股票用語「借殼上市」,台灣出人力,美國出武器、策劃、訓練對大陸沿海突擊,並提供情報。
西方公司表面上是民間公司,西莒島上設置了聯絡站,人員達8人之多成員多為二次大戰中兩棲作戰經驗豐富的高手,甚至有的參加過諾曼第登陸戰的退休軍官,穿著國軍制服,頭戴青天白日軍帽,他們有自己的飛機和貨輪,並頻頻出入臺灣,且無需通關查驗。他們活動的基地在大陳、一江山、莒光、金門。那時,莒光島青帆港常有來自臺灣的水上飛機停泊於港口,與此同時避居海島的「福建海上保安縱隊」一群正轉型為「福建人民反共突擊隊」,人稱「游擊隊」。
一、突擊活動並不出色
西方公司幫成員成立突擊軍總指揮部,轄5個突擊縱隊和一個機輪總隊,分布南至烏坵,北到臺山列島、四礵、浮鷹、西洋、東引諸島;他們接受所提供的訓練和武器配備,含湯姆式衝鋒槍、迫擊砲、電臺通訊器材,靠著幾艘捕魚船和鐵殼船,去突擊大陸。「學倭寇」騷擾沿海,搜索載運戰略物資,開往大陸港口的商船。
那年代,中共在冗長的大陸海岸線,沒有太多設防,只是佈建巡守、聯保和民兵巡哨;也可以說閩海兩邊零星衝突,少是國軍與共軍間或兩黨間,多用兵民或民軍(民防隊)間。
突擊隊員的任務是騷擾,扣押大陸漁船、機帆船、商船,充作壯大己方的工具,或混入大陸漁場,散發傳單(如宣傳單),號召來歸,破壞漁民生計。偶爾深入內陸的隊員,蒐集情資,設游擊據點,破壞設施,甚至殺人放火,搞得對岸鷄犬不寧,不勝其擾。大陸也加強聯防,實施「通行證」或「糧票」制,沒有通行證,寸步難行;沒有糧票,有錢也買不到食物,就連當年馬祖島嶼間出入,也要到村公所開立「島嶼出入境證」,才能成行。
西方公司設計的宣傳單,委由突擊隊員攜往對岸散發
被徵召突擊大陸的隊員們,他們間情誼本不是很深厚,被分成二人一組搶攤大陸攤頭,不諳大陸地形和情勢,生存發展的機會有限,碰上沿海居民,便引起一陣騷動,緊接著響起鑼鼓聲,民兵出現搜查,整個聯防嚴密。突擊隊員寸步難行,不是被逮,就是失聯或陣亡。這群「草莽英雄」,不是每次都告捷,十幾個去,幾乎只有二、三人回來,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成功極少。時空背景不同,當年訓練不經,僅憑匹夫之勇硬闖匪區,這些都在做「傻事」。
這些曾經替美國中情局付出了生命的突擊隊員,死亡失蹤者過半,他們是馬祖社會邊緣中的邊緣人,因為他們從事的是秘密行動,陣亡了,殉難了,也不是軍人身份;家屬也不知,忠烈祠也沒有記上一筆,真悽慘,有些逃難來海島,又被送往大陸,枉死,可悲,被俘入獄受刑者也不少。而突擊任務中對岸被斃的大半是民兵,間有善良無辜的平民百姓,有時俘獲幾個漁民回來邀功說是「匪幹」,問不出所以然,放也不是,養又沒錢,造成兩難,但還讓被抓的大陸同胞家人頓失依靠。另任務中衝突造成善良無辜的同胞枉死,實有背離當時政府「拯救大陸同胞」的宗旨,真是作孽。
打從「閩保縱隊」到「反共救國軍突擊隊」成軍,這群由閩浙沿海退守海島的突擊隊伍組成的武裝船艇;有扣押的商船、徵用的漁船、機帆船,在西方公司指揮下,這批突擊隊從事對大陸的滲透,破壞和情報蒐集,突擊大陸行動大小百餘次,動員了2000人次。每次突擊因時、地、性質不同,他們嚴格禁止一切外籍船泊駛入大陸,否則進行「海上綁票」;偶爾也強掠過往商船,從運輸木材的船上,奪得建材,西莒蓋「海屋」,建材部份源於此。林滄圃題上額寫「山海一家」,兩旁對聯:「天水無邊孤月在,魚龍躍起大風生」。但後來走私掠奪品多了,青蕃港成了百貨天堂,卻有了「小香港」的稱號。駐在烏坵的游擊隊也幹起了這種沒本錢的買賣勾當,有樣學樣,強奪商船貨物。還有一次,兩艘英國商船在白犬海域被劫,說他們涉嫌違法,需接受制裁,帶回白犬島,海軍「永春艦」經過白犬島巡邏,目睹島上人馬在起卸英輪上的貨物,經向海軍總部回報,也不知下文。這種掠奪行動,也驚動了大陸沿海,中共黨政民兵輪流監視。他們規定陸軍對登陸的突擊隊(特務份子)要殲滅於海邊,海軍巡弋沿海,不容突擊特務靠近,同時向美方控訴國府強盜行為。
後來胡璉將軍痛定思痛,將「福建人民反共突擊隊」閩南、閩北兩個地區司令部,合併改為「福建反共救國軍」,這些都是60年前的往事了,也是兩岸的大不幸;今存活在臺灣、美國、香港各地海保弟兄者仍有數十人,他們已好漢再也不提當年勇了。
二、一個突擊隊員陳為慶之死
陳為慶之死,只是所有游擊隊員陣亡的一例。在西方公司進駐西莒期間,無數八閩子弟在該組織指使下,成了砲灰。
1951年夏,該隊獨立第四大隊第二支隊長林文亮,派第一大隊陳為慶所部,配備湯姆生衝鋒槍、連發卡柄槍、手榴彈,駕駛「太平洋」砲艇,在閩東三都澳東沖口一帶,進行突擊與騷擾,遇到多艘大陸漁船大隊,民兵巡邏,他們企圖用鐵竹篙,鈎搭過船;雙方發生激戰,游擊隊員陳為慶、嚴秉輝等六員陣亡,陳傑等5人受傷,砲艇衝出重圍,於次晨駛進馬祖南竿塘,蒙海軍巡防處吳驚鴻處長協助,傷者送入野戰醫院治療,陣亡6人安葬在南竿秋桂山。
陳為慶,一個普通人的名字,八閩子弟,身世不顯赫,本著初身之犢不畏虎,草莽個性的年青小伙子。國共內戰延燒到福州之際,他親睹大陸物價飛漲,幣值一日數貶,內陸無立足之地,由福州逃來白犬(西莒),舉目無親,衣食無著,對明日充滿慌恐與不安,後被納入「海上保安縱隊」(福建省人民反共突擊隊前身)的一員。值西方公司受傭於國民政府打代理戰爭,而逃難來海島的八閩子弟,多成了他們的傭兵。福建反共突擊隊急需他們提供武器裝備,一群莽撞的八閩子弟,經短暫訓練,任務是到大陸沿海騷擾、突擊,蒐集情資,來提供西方公司轉給在韓戰中的美軍。這此也只為了牽制共軍抽調閩兵,赴朝支援作戰,當然也為國府反攻大陸探險舖路。結果這群散兵游勇,終究成不了氣候,成了砲灰,有隊員被俘,有所攜武器被繳獲,甚至被大陸民兵押解遊街。他-陳為慶,於這次突擊行動遇襲,不幸壯烈身亡。
可憐,只逃到國府控制的沿海島嶼就赴難,連臺灣島都沒來得及踏上,有誰記得他?一坏黃土掩埋了年輕的身軀,沒有墓碑,沒有留下一張照片,陣亡訊息連家人都不知道,更談不上任何安葬及撫卹。那年代,像陳為慶這樣的八閩子弟,為了生活,受僱西方公司差遣擺佈,無辜犧牲枉死的傭兵還很多,成了最可憐的一群。
好在陳為慶有一位好友林文亮(曾是臺北市大雅餐廳負責人,後移民印尼)惦記在心,事隔40多年(民國80年)後,他請命為陳為慶抱屈,希望為他築墓立碑。
林文亮寫信給當時擔任國軍退除役官兵輔導會主委許歷農,輔導會將信轉給連江縣政府,當時馬祖是林德政縣長執政,時縣府正忙著戰地政務廢除後移交工作,並未認真處理該退除役官兵輔導會所轉函件,後來就沒有了下文。而生前的袍澤,在西方公司撤離後,正式納入反共救國軍,也漸淡忘這些衛國殉職的袍澤,他們成了孤魂野鬼,國家真的虧待他們了。犧牲的陳為慶,及一群派遣大陸突搫陣亡的健兒,能安牌位嗎?能入祀忠烈祠嗎?能有撫卹?活在世上的當年海保弟兄夥伴,有幾人還記得他們當年為國捐軀?!
陳為慶,在動盪的年代,命運無法自己掌握,屬馬祖歷史之意外,歷史是沒有保存期限的,追求真相隨時可進行,唯有攤開史料,對面歷史,然後重生於閩海,共生於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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