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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網路小說】澄夏時光 (連載)
作者: 晨羽 < > 發表時間: 2009-02-25
第一章

國三畢業那一天，所有畢業生都擠在學校大禮堂，一群家長也都跑來參加這次畢業典禮。當畢業生代表拿著講稿開始感性演講，很多女生都忍不住在台下偷偷啜泣。

要命！本大爺生平最怕這種場面。

正想跟旁邊的砲彈說話，卻發現他眼角帶淚地盯著台上的代表林韻潔，緊咬下唇還不斷抽搐。

「哇靠！你幹嘛？」我嚇一跳，眼前這畫面實在太過駭人。

「一想到以後就見不到她，心裡真他媽亂難過一把的！」他吸吸鼻子，目光仍緊緊黏著她，之後忽然拉住我，「你看她又哭了，好可憐喔嗚嗚嗚……」

「幹，少噁了，走開啦！」看到一個大男人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還真想K過去！

畢業生代表下台後換校長，然後家長、一堆長長長……我有些不耐煩的抖動雙腳，為什麼要花這麼多時間坐在這看他們噴口水啊？

無聊的致詞結束後大夥走出禮堂坐在司令台上，前方一群女畢業生不是拉著老師拍照就是彼此抱在一塊哭得淅浬嘩啦，而我就這樣跟幾個死黨呆呆看著這場面。

「欸……」砲彈眼神渙散，語調平平的說：「跟你們講一個不幸的消息。」

「什麼東西？」象象問，嘴裡還刁著棒棒糖，摸一摸自己的圓肚子。

「我沒辦法留在台北了，昨天我爸宣布要調到南部。」砲彈說，仍是一臉呆滯。

「靠，真假的？」呱呱瞪大眼。是個標準的矮個子加四眼田雞。

「死砲彈你居然想丟下我，你怎麼可以這樣！」趙家畢，綽號阿B，人長得端端正正的，說話語氣卻像個女人。剛認識他時常害得自己起雞皮疙瘩，現在已經完全免疫了。

「唉唷，我也不想啊！」砲彈皺皺眉，轉頭看我：「欸，猴子，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就認命啦怎麼辦？」

「喂，你就不能想想辦法嗎？你鬼點子最多，幫忙說服我爸讓我留下來嘛！」

「不可能啦，誰不知道你老爸的臭脾氣？怎麼可能會讓你一個人留在台北，麥肖想啦！」我打哈欠。

「吼！」砲彈煩躁的抓抓頭。

「不過畢業後，大家真的都得分開了。」呱呱悶悶說，忽然多愁善感起來，「唸的高中也都不同……以後要聚在一塊就很難了。」

「砲彈我不要離開你啦！」阿B轉身朝砲彈一撲。

「他媽的，我不要走啦！」砲彈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狗開始哀嚎，跟兩人阿B抱在一塊。「而且我還沒跟林韻潔告白咧，一想到以後到看不到她我就……啊啊啊！」

「做什麼白日夢啊？還林韻潔欸！」我敲他的頭：「那個考上北一女的林、韻、潔欸，怎麼可能會理你啊？」

「不一定啊，搞不好她就喜歡我這一型的！」他不服。

「對唷，如果你可以瘦個二十公斤，搞不好就有可能。」我哈哈笑，拍拍他的肚子。

「死猴子你說啥──」當他衝過來準備掐我脖子，一陣女聲忽然從後方傳來：「夏奕！」

這一喊使我們頓時停住往後面看，發現是林韻潔時，所有人都呆掉了！

「夏奕。」她又喚了聲，拿著畢業紀念冊到我面前說：「班上就只剩你還沒寫，幫我寫一下好嗎？」

我瞄了瞄砲彈那副呆滯蠢樣，然後吐吐舌頭：「不要。」

「為什麼？拜託啦，不然簽個名也可以。」她語帶懇求。

「不要就是不要。」

「喂，猴子，你很小氣欸，簽個名又不會怎樣！」象象說，拿起另一顆棒棒糖啃。

「對啊，你就簽一下吧，林韻潔親自來拜託你耶。」呱呱也附和。

「囉唆，我就是不要！」我別過頭，砲彈下一秒卻立刻抓住我，眼睛佈滿血絲。「瘦皮猴，我的天使都這樣求你了，你簽一下會少塊肉嗎？」
夭壽，靠這麼近要死啊？

「簽啦，猴子！」阿B推推我。

「算了算了，沒關係！」林韻潔連忙搖頭，「夏奕不想簽就算了，沒關係的。」

「聽到沒？人家都說沒關係了！」我鼻孔噴氣，卻遭到他們的白眼。

「林韻潔，猴子不簽沒關係，我幫妳簽。」砲彈站到她面前一副飢渴樣。

「謝謝你，可是你已經寫過啦。」她噗哧一聲，翻開畢冊最後一頁，

「你看，這一整面都是你寫的耶。」

「哇靠，砲彈你在寫作文喔？」全部人放聲大笑。

就在他們搶著看砲彈寫給林韻潔的話時，她忽然悄悄蹲到我旁邊，輕聲問：「夏奕，你有帶畢冊嗎？」

「在教室，幹嘛？」

「沒有啦，只是……」她低頭，有些靦腆。「我想寫你的畢冊。」

我心裡暗暗一驚，睜大眼看著她。

「不過，如果你不願意就算了，沒關係！」她急忙補充，我卻看到她臉紅了。

「喔，隨便妳啊。」我別過頭裝自然，不知怎麼的竟有點緊張。

「……在抽屜裡，妳自己去拿吧。」

「好。」她小聲回應，然後站起來拿回畢冊，說聲再見就走掉了。他們坐回來時仍不斷糗著砲彈，大聲朗誦他寫的那些噁爛話，全笑得人仰馬翻！

而我，仍望著前方發呆，回想林韻潔剛說的話還有神情，當下覺得身子飄飄然，頭上一堆翅膀在飛來飛去……
作者: 晨羽 < > 發表時間: 2009-02-25
※

「什麼？真的假的？」回教室途中我告訴象象跟呱呱這件事，呱呱不敢置信的大喊。

「寫寫畢冊而已沒什麼吧？」象象倒是沒想太多。

「那她怎麼沒說要寫我們的？而且她還是偷偷問猴子的欸！」

「所以你覺得林韻潔對猴子有意思喔？」

「廢話！你沒看到她剛才就是專程來找他的，一定有鬼！」

「哈哈，不會吧？」我笑笑裝冷靜，心卻已經開始在跳舞了。

「猴子，記住！」呱呱忽然雙手搭住我的肩，一本正經的對我說：「這件事你千萬千萬絕對絕對不能讓砲彈知道，了嗎？」

「啊？」

「啊什麼？知不知道啊？要是被砲彈知道他絕對會馬上衝過來把你掐死！」

「神經，又還不確定在那邊緊張個啥啦？」我神色自若的走進教室。他們見我一副輕鬆樣，也只是噓幾聲就跑去找其他人了。

當我坐回原位不禁偷偷瞄一眼抽屜的畢冊，又瞄瞄四周。林韻潔不在，而
砲彈他們則在後面嘻嘻哈哈大玩偷帶來的牌。趁這時間我快速拿出畢冊翻翻，當看到最後一頁幾行的藍色筆跡，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秀娟的字體和淡淡的原子筆香味幾乎使我頭發暈，這輩子從沒這麼緊張過！鼓起勇氣，我往下一讀……



嗨，夏奕。嗯……先謝謝你讓我寫你的畢冊。

看到我是第一個寫的，其實有點高興呢。

還有，恭喜你畢業了，聽說你還是在台北念高中吧？所以應該比較容易見到面。想到以後沒辦法看到你上課耍寶就有點無趣。平時無聊的上課生活，也因為有你在才稍微比較輕鬆些，真的很高興國中三年都跟你同班，老實說，真的不想就這樣分開呢。

哇……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麼了，總之，我一直都有在注意你喔，很欣賞你大剌剌的個性，雖然我們平時不常聊天，仔細想想真的好可惜……

希望我們以後能保持聯繫，這樣說，希望你不會被嚇到。

我沒有你的手機，也不好意思直接去問你或其他人，所以我留了我的，有空就傳個簡訊給我吧！

祝：畢業快樂:)
Stay in touch.


林韻潔
0928-35XXXX


我呆了好久，發現她的留言最主要想表達的就是保持聯絡，甚至主動給我全班男生都搶破頭想知道的──她的手機號碼。就是希望以後還能再見到我。

無論怎麼看……根本就像在跟我告白！

我一陣虛脫，整個人靠在椅背上。這時忽然有個女同學從身旁走過，我叫住她，跟她說：「同學，幫個忙。」

「什麼？」她轉頭。

「妳打我一下好不好？」我指指臉頰，還沒清醒。

「啊？」她張大眼。

「拜託打我一下，越用力越好。」

「……真的要嗎？」她狐疑。

「真的，不用客氣。」

「好，那我打囉。」她點頭，慢慢舉起手……

椅子倒塌的巨響使得後頭玩牌的人頓時全往這邊看，當看到我像死了般趴在地上動也不動，砲彈他們立刻驚慌跑來，「喂，猴子，你怎麼啦？！」

「妳做了什麼啊？」阿B生氣的看著那女同學，只聽她緊張又慌亂的解釋：「是他要我打他一巴掌的，真的，是他要我這麼做的！」說完她就急急忙忙跑走了。

「欸，猴子，你還活著嗎？」象象扶起我。

「真的是你叫她打你的？」呱呱質疑。

「對啊，嘿嘿嘿……」我兩眼發昏，對著天花板忍不住傻笑。

「媽的就算你再怎樣欠打也不該找她吧？你忘了她在班上有拳王路易斯之稱嗎？那麼想被揍的話直接找我就好了嘛！」砲彈難過的又朝我肚子捶幾拳。

我沒有反應，依舊自顧自的傻笑。整張嘴、整顆心、整個人都在笑！那個全校第一的美女資優生居然一直都在注意我？還很高興國中三年都跟我同班？還不想跟我分開？

天啊！全世界有幾個人能像我這麼幸運的？！

在回家路上我一邊吹口哨一邊手舞足蹈，簡直就快飛起來了。人生中還有什麼比這更快樂的事嗎？哇哈哈！

「我回來啦──」我開心地打開家門大喊，接著直接躺在客廳沙發上，滿足的大嘆一口氣！

「阿奕，回來啦？」媽從樓上走下對我微笑：「畢業典禮結束啦？」

「對啊！」

「抱歉，爸爸媽媽臨時有急事沒辦法參加，不要生氣喔。」

「哎呀沒差啦，反正也沒什麼好玩的！」我坐直身子，「老爸還沒回來啊？」

「對呀，還在你桃園的叔叔那呢，應該會晚回來。」她穿上圍裙走進廚房，「媽媽現在就作飯，等一下喔。」

「我肚子超餓的！」我摸摸肚子。

「知道了，媽媽今天有幫你做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跟漢堡慶祝你畢業，你先把書包放回房間吧！」

「呀呼！」我跳起來衝上二樓，一回到房就跳到床上忍不住翻滾，瘋累了才躺平，嘴角卻還是掩不住笑意。

畢業上高中，跟林韻潔繼續聯絡，搞不好還有更進一步發展。想到這些我整個人又不禁High到快炸掉！

然而那時的我，卻怎樣都想不到，因為爸爸的一個決定，竟讓我的未來有了徹底大轉變……
作者: 晨羽 < > 發表時間: 2009-02-25
※

「臭小子死猴子！你居然敢裝傻想騙我，該死的混@#$%^&*……」下樓砲彈打電話來，劈頭就是一陣狂罵。

唉，警告了那麼多，結果他們自己還不是全說出來了？

「歹勢啦，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這樣啊，哇哈哈哈哈！」我挖挖鼻孔，好不得意。

「屁啦，一定是你耍什麼妖術迷惑林韻潔，不然她怎麼會對你這隻猴子有興趣？！」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巫師。

「少來，如果真的一定是她眼瞎了！」

「不要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啊，砲彈。」我幽幽的說。

「媽的你這死猴子@#$%^&*……」

放下電話後我忍不住放聲大笑，正端著糖醋排骨出來的媽一見便問：「怎麼啦？什麼事這麼開心？」

「好事好事！」我一臉喜色的坐到餐桌前拿起筷子。

「喔？可以告訴我嗎？」媽笑笑。

「當然可以啊，就是──」話還沒說完，爸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居然不等爸爸回來就開飯啊，你這小子！」

「老爸你回來啦！」我回頭。

「嗯，畢業啦小鬼！」他用力摸我的頭。

「有沒有禮物啊？」

「有啊，全世界最帥爸爸的熱情香吻──」他說完嘴巴就湊過來，嚇得我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

「你怎麼老愛開兒子玩笑啊？」媽失笑，將湯端到桌上，「來，吃飯了。」

「你去桃園幹嘛？又去找大伯喔？」我問。

「對啊，在談有關宇廷的事。」

「啊？怎麼了？」我睜大眼。

夏宇廷，同年只大我一個月的堂哥。我只能說他是個個性乖戾又愛玩的傢伙，老愛惹麻煩愛闖禍，連學校老師都拿他沒辦法，就算大伯發飆甚至修理也沒什麼用，他也只會乖一陣子沒幾天又開始作怪，每個人對他都束手無策。說來可悲，雖然跟他是堂兄弟，可是幾乎只在過年的時候才見得到面，根本不熟！

「你大伯跟我說，」爸夾起一塊糖醋排骨。「要把他送到外島唸書。」

「……啥？外、外島？」我傻眼。

「對啊，他有個朋友是馬祖人，現在住桃園，去年也把他女兒送回那去唸，那裡很淳樸，不像台灣這樣繁雜，加上那裡的高中之前有在桃園招生，你大伯考慮後也決定讓宇廷過去，想說與其讓他這樣跟他那群朋友亂玩，還不如讓他試著一個人到那環境去生活。」

「那他怎麼說？」這還挺讓人驚奇的。

「聽說宇廷剛開始死都不肯，兩人每天都在吵架，結果你大伯威脅說如果不去，那他在台灣也別想唸高中，直接去外頭工作養家，他才乖乖就範。」

「哇，大伯酷喔！」這對他來說的確是狠招。

「可是問題來了，雖然你大伯讓他過去，但阿姨說只有他一個人過去的話以他個性絕對受不了，因此煩惱擔心好幾天，其實你大伯也在擔心這問題，所以才找我商量看該怎麼辦？」

「喔，原來如此。」我點點頭，將飯吞進嘴裡。「商量結果咧？」

「我決定讓你也一起過去。」

「噗！」我噴飯。

「等一下老公，你在說什麼？」媽滿臉驚訝，急忙問：「你要阿奕也到馬祖去？！」

「是啊，我跟他說那就讓阿奕跟宇廷一起去，讓他好好看著他。」

「慢著……你怎麼沒跟我商量？你怎麼可以這樣擅自決定！」媽跳起來生氣叫道。

「老婆妳別激動，我原本就打算今天回來跟妳說這件事的。」爸放下筷子急忙安撫。

「不行！為什麼阿奕也得一起去，這種理由我不能接受！」

「老婆，馬祖其實也不錯啊，我以前是在那當兵的，那裡空氣清新風景也棒……」

「不是這個問題，我是在問為什麼阿奕必須陪他一起去──」

我腦子一片空白，拿著筷子完全說不出話。看著不斷安撫媽情緒的老爸，我笑笑地問：「親愛的老爸，你在開玩笑吧？」

「不是，我是真的決定讓你過去。」他湊近我，一臉認真的回道。

「不是開玩笑？」

「不是。」

我呆愣三秒，之後也馬上跳起來大喊：「什麼鬼啊？為什麼我也要去？我不要！」

「有伴的話你大伯才比較放心啊，而且我覺得讓你過去唸書也不錯。」

「哪有這樣的？他要去那唸書是他的事，幹嘛拖我下水啊？！」我暴走。

「爸爸也知道這樣有委屈到你，但他真的很擔心宇廷，我跟他說會讓你一起去的時候他還很高興的說會請你吃大餐。」

「請一百頓我也不要！他沒用關我什麼事？我為什麼必須陪他，死都不要！」

「沒錯，我也不允許！」媽也說。

面對我跟媽好幾分鐘的砲轟，爸倚著頭長嘆一口氣，許久之後抬頭望著我問：「阿奕，你真的不想去嗎？」

「不想！」我立刻說，期待老爸取消這種鬼念頭。

「真的？」

「真的，絕對不去，死也不去！」

「如果我決定買給你一直很想要的最新款數位相機……」他指指我，「你也不去？」

劈啪！一陣雷直直打入我腦袋，整個人呆站原地渾身僵直！「我……我不要，休想用這招收買我，我才不會被你騙咧！」

「爸爸怎麼會騙你呢？」爸搖頭，嚴肅地盯著我，「還有，你上次在電視上看到的那台手機。只要你答應，明天也全都會變成你的！」

我忽然覺得身子輕飄飄，那一刻數位相機和手機在腦中搞摩天輪不停轉轉轉……

「老公，你在說什麼！」媽斥道。幸虧媽這一罵把我敲醒，我立刻別過頭說：「不去不去，我還是不去！」

「唉，我就知道。」爸又嘆一口氣，「其實你是不敢離開我們吧？」

「啥？」

「我一直認為你已經獨立，可以自己照顧自己，沒想到你還是這麼依賴父母！」他悲嘆，再度拿起筷子夾菜，「還以為你已經長大……原來是我錯了，你還是個會怕寂寞的孩子啊。」

「等一下，我什麼時候說我怕寂寞……！」

「沒關係沒關係，爸爸都知道，對不起，就當我沒提過這件事吧。」他搖頭，之後靜靜吃飯沒再出聲，蹙著眉頭一副失望樣不斷嘆氣。我渾身血液當下立即衝上腦門，想都沒想的直接就脫口而出：「不過就是離開台灣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就算待在那邊也不會有問題，絕對可以獨立到畢業，只是去唸書而已又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說完沒多久，餐桌四周頓時陷入一片寂靜，最後爸嘴角慢慢揚起，露出極燦爛……極燦爛之無比的笑容說：「這才是我的好兒子嘛！」

我傻掉，整張臉迅速垮下，再也發不出聲音！



萬萬沒想到因衝動而冒出的一句話竟把自己推入無底深淵……
作者: 晨羽 < > 發表時間: 2009-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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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砲彈轟天雷的笑聲響遍整間教室。他狂拍大腿，笑到眼淚都飆出來：「報應，這是報應啊！哈哈哈哈哈！」

「馬祖欸，有沒有搞錯啊？」呱呱傻眼，完全不敢置信。

「怎麼連猴子都要離開？到底怎麼搞的啦？我不要啊啊──」阿B忽然用力抱住我脖子，呼吸困難，整個人差點被他勒死！

「……我也不曉得怎麼會變這樣。」拉開阿B的手後我呆呆回應。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到現在仍一點真實感都沒有。才一個晚上我的日子就發生這種巨大轉變，想馬上恢復神智都很難。而這件事是在導師得知後來問我砲彈他們才知道的，每一個都瞠目結舌。只不過在告訴他們所有來龍去脈後，他們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個白痴一樣。

「……原來是被激的。」象象拿著棒棒糖望著窗外天空，神情和語氣都淡到一個境界：「沒想到我們這群裡面最聰明的猴子，居然還是這麼可愛淘氣。」

「淘個鳥啦！」潑這什麼爛冷水？！

「不愧是你爸，這麼懂得掌握你的弱點。」呱呱拍拍我的肩輕嘆：「但你怎麼還是這麼單純？才被激幾句就上當，我真的……真的很替你感到心痛跟不捨啊！」

「可是你嘴巴在笑。」我冷瞥他一眼。這些傢伙是真的替我難過嗎？

「猴子……你真的要去馬祖喔……」阿B拉拉我衣角，一臉可憐兮兮。

「還不曉得，雖然我爸已經決定好但我媽還是不答應，氣到從昨晚就不理我爸。唉，現在就只看我媽能不能救我了！」我哀怨的趴在桌上。

「真的嗎？如果確定不去數位相機跟手機也會同時跟你Say Goodbye唷。」象象仍保持一貫的淡，真的機到我很想拿掃把捅他菊花！

「猴子，聽我說。」這時砲彈忽然雙手搭我肩，語重心長的說：「身為好兄弟，我絕對支持你的決定，我真的真的不希望最後結果都讓我們難過！」

「砲彈……」我訝異看著他，他的話在那一刻竟讓我覺得感動。彼此平時再怎樣愛打愛鬧，但在這時候最有義氣果然還是只有他！

我深呼吸，忽然有想哭的衝動。

「所以，你放心去馬祖吧，林韻潔就交給我。」他舉起大拇指，眼睛一亮，「到時你交個馬祖女朋友，我也讓林韻潔做我女朋友，這樣你Happy、我Happy，大家都Happy！」

我臉一垮，所有感動瞬間被炸得粉碎，當場抓狂搬起椅子準備朝他們砸去：「媽的你們這群沒良心的，居然還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慚說什麼好兄弟。原來全都狗屁，看清你們這些王八蛋！」

「唉唷猴子，我們是開玩笑的嘛！」他們嚇得趕緊退後。

「吵死了通通給我滾，誰敢再嘮叨我就給他好看！」我大吼。

等到他們全都落跑出教室後我才再度坐下，靠著椅背閉眼忍不住大嘆一口氣，沒多久卻聽到有人叫我名字。我不耐地蹙眉說：「不是叫你們別再煩我嗎？是沒聽到……」睜開眼，發現是林韻潔時，我驚得立刻坐起來！

「抱、抱歉。你心情不好我還……」她慌張。

「沒有，沒關係！」我連忙搖頭，有些呆愣的望著她，「有事嗎？」

「你……要去馬祖念高中，是真的嗎？」她直盯我眼睛。「我是聽老師說的，然後剛又聽到你們的談話，所以……」

「那是我爸做的決定，但我想留下來，現在還在想可以說服我爸的方法！」我立刻回答，不知怎麼的只想趕快跟她解釋，讓她知道事情不一定會變成這樣。

這種詭異的曖昧連自己都不禁嚇一跳！

「所以你不一定會去囉？」她謹慎地問。

「對！」

她沉默一會兒，最後像放心似的露出微笑，低聲：「那就好，剛聽到消息時我真的嚇一跳。要是你真的去馬祖我就沒辦法……」

「啊？」我怔住。

「沒、沒有。對不起，你當我沒說！」她連忙搖頭，臉倏地紅了起來，「不過……若結果確定的話，可以告訴我嗎？」

聞言，腦袋還來不及思考，身體就已經替我先做出反應。見我點頭林韻潔又對我露出靦腆微笑，之後便轉身走掉跟其他女同學離開教室。我呆坐位子上又不自覺陷入呆滯，卻聽到身旁窗外傳來窸窸窣窣的交談聲，起身一看發現居然是他們躲在外頭偷聽。「喂，你們幾個！」

「好感人喔，林韻潔親自來求你不要去耶──」呱呱含情脈脈地看著我。

「她哪有求我不要去？」我吶吶道，有點不自在。

「她是沒那樣說，可是剛那表情，都表現那麼明顯了。」阿B說，拍拍砲彈的肩，「你只好死心囉，砲彈。」

「唉，其實我早知道了好不好。之後我也要去台南，光見面都難，哪還有可能追得到？」砲彈趴在窗邊嘆道：「猴子啊猴子，你自己看著辦吧，好好求你爸別讓你去馬祖吧。」

「馬祖真有這麼差嗎？」象象又拿出一支棒棒糖。

「不是差不差的問題，而是猴子若真離開台灣就很難跟林韻潔在一起了，以猴子個性我想也難談什麼遠距離戀愛吧？」阿B抓抓頭。

「咦？真的嗎？」我納悶。

「你自己不覺得嗎？」象象問。

「遠距離？我覺得還好吧，搭船過去就好啦，不就隔一小片海而已？」呱呱。

「聽起來還是挺遠的──」

「搭船不錯啊，若猴子過去的話暑假我還可以去找他玩欸。」

「不過搭船到馬祖要多久時間啊？」

「不知道，又沒搭過。」

在大夥七嘴八舌不斷討論的同時，靜默一段時間的砲彈忽然出聲：「那個……」

「怎麼了？」呱呱問。

「有件事我從一開始就很想問……這問題已經困擾我好久了。」他說。

「什麼東西，說啊！」

砲彈一副苦惱模樣，沒多久慢慢轉過頭來很認真的問：「馬祖到底在哪裡啊？」

語落，原本熱烈討論的四人頓時全安靜下來，之後目光紛紛轉向他……
作者: 晨羽 < > 發表時間: 2009-02-25
※

和大夥道別後我立刻衝回家，想再一次跟爸談談。而且昨天根本就是被陷害的，所以根本不算，不算！絕對就不能這樣妥協認命，畢竟這關係到我的未來生活跟……和林韻潔的將來。一定要跟爸清楚表明我的決心，怎麼能讓我未來的美好三年全毀在一座小島上，死都不要！

回到家後我立刻開門跑進去，看到爸正準備喊他卻發現還有其他人在。

「喔，阿奕你回來啦！」爸回頭看到我，隨即笑笑說：「快過來打聲招呼。」

「啊？」還在納悶，坐在爸對邊的人就已經先站起來對我露出一個超大的笑容：「阿奕啊，好久不見了！」

「大、大伯？」我傻眼盯著眼前身材微胖的男人，太久沒見差點認不出來。而這時我又發現坐在他旁邊的另一個重量型人物，那副痞痞模樣倒是讓我很快就認出他，跟以前完全一個樣，那個讓我極度想抓他頭去撞牆的親愛堂哥！

「哎呀，我們的阿奕也長這麼大了，變得好帥啊！」大伯爽朗大笑拍我肩膀，力道大得我差點跌倒。

「你大伯說一定要親自來謝你，所以順道帶宇廷一起過來。你們之後在馬祖互相照應一下，爸相信你沒問題的。」爸莞爾。

「爸，那個我……」我跑到他面前，神情複雜。

「嗯？」

「其實我……我還是……」很想告訴他，但大伯的視線卻讓我根本說不下去，只能站在原地欲言又止，沒想到之後大伯忽然嘆一口氣，看著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苦笑：「果然阿奕也是不太想去。當你爸剛告訴我說你願意去的時候我就不怎麼相信，應該是被你爸逼的吧？」

大伯的話使我不禁一呆，不曉得怎麼回他話，只能低著頭。

「阿奕如果不想去沒關係，就讓宇廷一個人過去就好了。」

「大哥，你在說什麼？都決定好了──」爸連忙說。

「不不，我不希望勉強阿奕過去，不然即使在那他也不會開心。」大伯搖搖頭，「說起來對阿奕也很不好意思，只因為宇廷就必須要一起去，對他實在是不公平！」

我愣愣盯著大伯，整個人正陷入無限感動之際那正在大口吃點心的堂哥忽然喊：「如果他不去的話那我也不去，我要留在台灣！」

哇靠，這傢伙居然還敢大呼小叫，也不想是誰害得事情變這麼複雜的？有夠混帳又厚顏無恥的死胖子，等等不把你扁到殘廢老子就不是人！

「你給我閉嘴！」大伯朝他一吼：「就算阿奕不去你也要給我過去，少給我那麼多廢話！」

他低下頭，一臉不悅的噘起嘴繼續吃東西。那一刻真的很同情大伯，若我是他的話一定每天給這渾球照三餐修理。

悲哀啊……我居然還跟這種人有血緣關係。

「沒關係阿奕，如果你不想去沒關係，真的沒關係！」大伯這時又連忙對我說，卻從他眼神看到失望和難過。我不禁瞧瞧拼命吃東西抓抓頭的堂哥，一副痞樣又比我還孩子氣，也難怪大伯會這麼擔心，更何況是讓他隻身前往家人不在身邊的地方……

「不管啦，我不要一個人去！」見爸一副快被說動的樣子他又立刻喊，對大伯苦苦哀求：「爸，拜託啦。你也知道我沒辦法一個人過去，我朋友都在這裡欸！」

「就是你那群朋友都在這所以我才要把你送過去，跟他們在一起好的不學學壞的。我跟你媽每天都要工作忙得要死，你不好好唸書，反而每天給我們找麻煩！」大伯又罵，氣得連身子都開始發抖。我有點緊張的看看爸，他嘆一口氣便站起搭住大伯的肩：「哥，別這樣，孩子還小不懂事嘛！」

「不懂事？這小子每次都是故意要氣死我──」大伯指著他似乎有點喘不過氣，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嚇得爸趕緊扶他坐下：「大哥，好了啦，別這樣兇孩子。」

語畢，爸視線又轉向我，神情嚴肅的問：「阿奕，你真的不想去嗎？」

「……我……」這時大伯也抬頭，又是我最怕的那種眼神。

「我希望你可以先過去一年……不，半年就可以，如果到時候你真的無法適應，也不想再待下去的話，爸爸就讓你回來。」他摸我的頭溫柔問：「就半年，好嗎？拜託。」

我訝異的看著他，爸居然跟我說拜託兩個字，看樣子他是真的很重視這件事。仔細想想應該不是為了堂哥，而是為了大伯吧？

雖然很不願意，但也不是三年都得待在那，爸也說只要半年就可以了。

若真是這樣的話，應該……

「真的……只有半年吧？」我小心地問。

爸聞言眼睛睜大大的，隨即開心笑出來說：「對，只要半年，只要半年就好了！」

我看了大伯了一眼，許久之後慢慢點頭：「……好吧，那我去。」

下一秒整個客廳就充滿爸跟大伯的歡呼聲，高興的程度連我都覺得莫名其妙。這時死胖子走到我旁邊露出不曉得是幸災樂禍還是惺惺相惜的笑臉，嘴裡咬著巧克力滿牙齒黑的對我嘆：「唉，結果我們還是得去嘛！」

我緩緩抬頭，面無表情盯著他好一會兒，問：「你喜歡吃巧克力？」

「嗯，我愛死了！」他用力點頭。

「我房間還有一大盒要不要吃？順便聊聊啊。」我嘴角揚起友善的微笑。

「嗯嗯，好啊！」他興高采烈地拼命點頭。我跟爸說一聲後就把他帶到二樓房間，一進去他先是四處張望，然後走到書桌前：「欸，巧克力在哪裡啊。」

「在桌上啊。」我依舊笑笑，關上門，輕輕上鎖。

「哪裡啊我沒看到──」在他彎腰尋找同時我眼神一冷，二話不說直接衝上前朝他背後飛踢……
作者: 晨羽 < > 發表時間: 2009-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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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決定去馬祖後，我的心情一直處於鬱悶狀態。雖然是自己親口答應爸的，但這樣的結果還是讓人很難開心得起來，在他面前也不能表現出來。

說來說去都是那死肥豬，連我都敢拖下水，上次那一踹還是難消我心頭之恨，等到去馬祖後看我怎麼繼續整死他！

知道我決定去馬祖的死黨們，無不驚訝瞪著我大喊：「你是吃錯藥嗎？不是說要說服你爸放棄？」

「有什麼辦法？我爸都那樣子求我了。」我一臉不悅的低聲咕噥：「而且他答應只要待在那半年……我就忍不住答應了。」

「唉，話都已經說了，你就看開點吧！」呱呱拍我的肩，就轉身跑去跟砲彈玩遊樂場的投籃機。這時象象坐到我旁邊：「欸，那你跟她說了嗎？」

「誰？說什麼？」

「林韻潔啊。不是決定要去馬祖了嗎？那你們怎麼辦？」

該死，我居然忘了！

「一定會很難過吧？畢竟隔那麼遠。」阿B說：「還是要說一聲吧？」

我沉默。

也對，林韻潔之前也希望我能告訴她結果。都答應她了，還是通知她一下會比較好。明明美夢將近卻碰到這種事，未免也太衰了我！

晚上回家後，我傳了通簡訊給林韻潔，過一段時間她才回傳，內容是：「是喔……那你就會一直在那到畢業囉？」

「沒有，只去半年而已。」怎麼可能在那待完三年啊！

然後她就沒再回傳，我等了一會兒見手機遲遲沒反應，最後哀怨地起身去洗澡。等到從浴室出來卻發現有簡訊，我立刻打開來看。

「半年的話……那沒關係。我可以等……」

這封內容讓我呆站原地好久都無法回神，可以感覺得到她打出這些字時有多麼猶豫緊張，所以才會那麼晚回。我整個人當下又飄飄然，先前的鬱悶瞬間全煙消雲散！

我開心到到凌晨都還沒辦法睡，最後忍不住打給砲彈跟他炫耀一番，卻聽到他在電話那頭大吼：「媽的你這白癡死猴子現在幾點你打電話來是想吃我拳頭@#$%^&*……」

雖然被他罵一大串但還是沒影響我的好心情，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看著那通簡訊。沒想到光是簡單幾句話就可以把我弄得瘋瘋癲癲的。

啊啊啊，上天果然還是眷顧我的啦！




畢業才沒幾天，導師又把我們全班拉出去在外頭聚餐，基本上全班人都來了，當我跟林韻潔在人群中四目交接，她立刻臉紅別過臉，害我都有點尷尬了起來。往身旁一看，發現那些傢伙全都一臉驚恐。

「好可怕，好可怕。猴子居然會有那種表情，好可怕啊啊啊！」呱呱像看到鬼一樣臉色發青。

「猴子變成粉紅色的啦，有粉紅色的猴子啊！」阿B跟砲彈指著我狂笑。

「幹，找死啊你們！」我拿起桌上的食物用力往他們嘴裡塞。當聚餐開始，導師親切地一桌一桌來打招呼，到我們這桌時她對我說：「夏奕，到馬祖要好好加油喔。」

「喔。」我點頭。

「忽然跑到那麼遠的地方，一定很難過吧？」

「哈……」面對她的問題我只能苦笑。老師妳也太不會安慰人了吧！

「不會難過啦老師，妳沒看到他全身上下散發著粉紅色的光芒嗎？連我們都快被花給淹沒啦！」呱呱邊說邊大笑。

「花？你們在說什麼？」她一頭霧水。

「沒事老師，他罹患失心瘋，所以現在有點不太正常啦！」我又把蛋糕用力塞進他嘴巴裡。等老師到下一桌後，我立刻瞪滿嘴奶油的呱呱，「你少給我多嘴！」

「拜託，這是多光榮的事，有什麼關係？」

「你可別說你打算走低調路線，完全不適合你，真的！」砲彈說。象象跟阿B也都點頭一致認同。

「什麼鬼？我很低調嗎？」

「你不低調嗎？」

「我不覺得啊。」

語畢，他們四人忽然露出奸笑，接著忽然站起來對全班同學大喊：「號外，號外，本班的猴子王戀愛啦，山猴子的春天終於來啦——！」

結果一直到聚餐結束，我被全班人八卦追問到完全無法脫身。

媽的，真的倒八輩子楣交到這群損友！



當所有人從餐廳走出來，全都吵著要去續攤，而我也這麼提議後，原本在我身旁聊得起勁的他們忽然怒視我：「續什麼攤啊你？」

「啊？」我一臉莫名奇妙。

「你這笨猴子回頭看吧，別說我們這群兄弟都沒幫你！」

我納悶，回過頭後發現林韻潔跟幾個女同學就在後面，沒多久她們也都一臉曖昧地走開，留下林韻潔一人。我傻眼，同時聽到砲彈他們在身後高唱：「I∼Love∼You∼說妳也愛我，嗚嗚∼」

「幹，你破什麼音啊？」呱呱對砲彈小聲吼。

「唉唷剛炸雞吃太多喉嚨乾嘛，咳咳……」

等他們走遠我才終於回過神，只見林韻潔滿臉通紅的低下頭，我也被這情況害到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反應。最後是林韻潔慢慢走過來，依舊沒有抬頭，只是小小聲的說：「那個……昨天我傳的簡訊，你有看到嗎？」

「喔。看、看到了。」我居然結巴。

她將頭壓得更低，又問：「那你……什麼時候去馬祖？」

「……應該開學一個禮拜前吧。」

她頓了頓，隨即說：「明天開始我要跟家人出國玩，大概也會在開學前一個禮拜回來。所以我想……希望到時候能去送你。」說到這，她才終於正視我眼睛，「可以嗎？」

「啊？」我又傻住。

「會給你帶來麻煩嗎？」

我拼命搖頭，「不會，不會麻煩！」

她像鬆口氣似的露出甜美笑容，差點又讓我失了魂，跟我說再見後又快步跑向那群女同學。

結果可想而知，當晚我又失眠了。

躺在床上翻來翻去找不到事做，我便隨手翻翻馬祖高中的簡章。

我仔細看著封面上有藍天白雲，旁邊有大海的這所學校，最後不禁輕嘆口氣……



真的，要到馬祖去了。
作者: 晨羽 < > 發表時間: 2009-02-25
※

為了珍惜最後留在台灣的時間，我跟砲彈他們三不五時就會約出來玩。一個南部一個北部，再次碰面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

成績一向很好的呱呱考上了建中，並許下要在三個月內追到北一女的當女友這種豪願。大夥看他那不到160的身高，除了拍拍他的肩給予精神上的支持外，也只能搖頭再搖頭。

大胖子象象，倒是沒有什麼太明確的目標。把人生看得很淡的他，只對吃棒棒糖這種事相當執著。希望他不要再老是盯著天空自言自語，否則我真的很擔心哪天會在精神病院看到他。

小女人阿B，剛上國中第一個認識的就是他，由於本身特徵讓他不容易交到朋友，以前甚至還被欺負過。雖然他相當依賴我，卻也在我們這群行徑怪異的成員中學到不少東西。有一次看到他偷偷把一隻蜥蜴放進睡死的砲彈嘴巴裡，還能從容地裝不知情，他媽的我真的感動到想飆淚，沒想到他居然已經長這麼大了！

我這個做媽的終於也可以了無遺憾的先走一步……不是，是放心離開。

至於最後這顆大砲彈，枉費我給他取了這麼威猛的綽號。外表一副很殺的模樣實際上卻是個超級弱智。二年級時他喜歡隔壁班的一個女生，一個大塊頭坐在位子上一臉嬌羞的寫情書，寫到一半還會掩面尖叫喊不行不行。後來我幫他寫，終於成功約到那女生，然而當她一看到砲彈那張因緊張而笑得超像變態的臉，嚇得立刻拔腿就跑，害他連續一個禮拜哭得肝腸寸斷只差沒去跳樓，最後居然還怪我幫他寫情書。以怨報德，就只有這傢伙幹得出來！

雖然這些傢伙常做出讓人想活活掐死他們的蠢事，現在想想卻還挺捨不得的，畢竟很難再找到像他們這樣瘋瘋癲癲的人了。

唉，希望各奔東西後，他們還能繼續保持這種樂天派的精神啊！




時光匆匆，去馬祖的那一天終於來臨。

那天晚上我們在基隆碼頭等著搭上一艘叫「臺馬輪」的船。現場伯父伯母、死黨們、林韻潔和班上幾個女生都來替我們送行。老爸跟老媽則跟我們一起去，替我們打理在馬祖的一切事宜。

「阿奕，宇廷就拜託你了！」伯母緊緊握著我的手，連大伯都眼眶泛紅。像是要嫁女兒一樣叮嚀這叮嚀那，搞得我頭皮發麻。

「大哥，不會有事的，我會幫他們把事情安頓好，你不用操心。」爸說。

「這孩子從沒有離開我們身邊這麼久，實在是……」伯母也哽咽。無奈看著蹲在一旁不悅啃著巧克力的兒子。

「這也是讓孩子學習獨立的好機會啊，我相信他們沒問題的，」

相較這邊的離情依依，砲彈那幾個卻是興奮的看著眼前一艘艘的船，好像生平沒看過那些東西似的。最後，呱呱突然走到我面前，一臉嚴肅：「猴子，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你不要嚇到！」

「什麼東西？」他這樣才讓我嚇到。

「聽說馬祖，沒有郵筒這種東西。」

「靠，真的假的？」叫的人是砲彈，一臉驚訝的衝過來。

「而且，也沒有公車跟麥當勞這種東西。」

「沒有郵筒那他們用什麼寄信？飛鴿傳書嗎？」砲彈眼睛越睜越大。

「更更更可怕的是，聽說那裡，沒有電視，沒有電腦……」

「哇，太誇張了吧？」其他人無不驚愕，就連女生們都傻住。所有人專心聽著呱呱繼續滔滔不絕說馬祖的一堆恐怖事蹟，完全沒發現到我臉色越來越難看……

「天哪猴子，要是你在那邊太冷沒有衣服，一定要告訴我，千萬不能用葉子包身體，那是沒用的啊！」砲彈激動的抓著我，整個身子快被他搖斷。

「沒有洗衣機沒有關係，你可以到河邊去洗衣服，不過用洗衣精可不可以啊？應該不會造成污染吧？」象象又望著天空認真思考著。

「你應該帶半年份的蠟燭去的，沒電沒有關係，效法古人的精神臥薪嚐膽，你一樣可以成大事！需要打火機的話再告訴我，我幫你寄過去，鑽木取火很辛苦的……」

他們無不對我千交代萬交代，每個都無比激動，完全沒注意到女生們早已個個捧著肚子笑到抽搐，就連林韻潔都笑到整個人蹲下來。

我上輩子一定犯了什麼大錯，老天才會安排這麼多神經病在我身邊！


「夏奕，這個送你。」林韻潔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到我面前，眼角還泛著淚。

別誤會，那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那群白癡而笑到流淚，不然這會是多麼感人的一幕啊！

「喔，謝謝……」我有點驚喜，愣愣的接過禮物，「這是什麼？」

「之後看就知道了。」她靦腆微笑。

「哇喔，這麼好還有禮物！」呱呱大喊接著吹起口哨，連旁邊路人都朝我們這邊看，使林韻潔頓時滿臉通紅。連老爸都來拍拍我的肩開心地哈哈笑：「兒子，什麼時候交了這麼可愛的女朋友啊？」

「吼不是啦，我們——」

「到馬祖可別變心啊，我們等著喝你喜酒。」砲彈拍我另一肩。

「靠你扯到哪裡去了？」

「好了好了，該上船囉。」媽走來對我們說。

「對喔，時間差不多了。」爸點點頭，拿起行李，「阿奕，走吧。」

「喔。」我也拿起行李，接著跟爸媽上船，回頭時見他們都在下面不斷跟我揮手道別。

「飯多吃一點啊，至少變成一隻猩猩回來，不要再當猴子啦！」

「幫我留意那邊有沒有好吃的糖果，有的話多寄幾包給我。」

「千萬不要拿葉子當衣服穿喔！」

「保重啊兄弟，別還沒唸完就被退學啦！」

我朝他們比了個中指，最後看到林韻潔也是笑笑地對我揮手，接著突然比出打電話的手勢：保持聯絡。

我點點頭，覺得連耳根子都在發燙。

當船緩緩離港，爸媽他們先進去找房間，而我還在外頭望著還在原地揮手的他們。我忍不住笑，感傷卻在下一秒佔據我的情緒，和他們相處的種種回憶也湧入腦海，讓我深深明白自己是真的離開他們了。

「掰了，兄弟們。」我看著他們，低喃。





雖然並不是第一次離開台灣，但在台灣以外的地方生活卻還是頭一遭。我也不想去想這麼多，就當作是一個新的體驗，順其自然就好。

到了自己的床位把東西放好後，我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許久，想好好休息一下卻怎樣都睡不著，最後只好起身跟著爸媽再到外頭去。幾個旅客聚集在外頭聊天，還有幾個看起來跟我年紀相仿的男生。不曉得這些人裡頭有沒有也是要去馬祖唸書的學生？

我托著下巴望望因暈船對著垃圾桶猛吐的死肥豬，爸媽在一旁忙的畫面，不禁重重嘆一口氣。

害我去馬祖也就算了，還得照顧這個傢伙，有沒有這麼苦命啊我？

吹著海風，聽著海聲，讓我開始有了睡意，回到床上聽耳機蓋住肥豬如雷的打呼聲，漸漸進入夢鄉……

模糊中忽然感覺到有人搖我，接著便聽見媽的聲音：「寶貝，起來囉，已經到了。」

「……啊？」我撐開沉重的眼皮。

「出來看看吧兒子。」爸也說。

我慢慢起身，看著手錶才六點。睡眼惺忪的下床走出船艙，眼前景色有些迷濛，卻已經可以看到一座島嶼，在橙色的晨光下逐漸清楚。

我眼睛一亮，整個人也立刻清醒，睜大眼注視著前方那塊陌生地方。首先映入眼底的是佇立在山頂上的「枕戈待旦」四個大字，大到讓人無法不去注意，身旁甚至還有不少人拿起相機不斷地拍照。

眼見船越來越靠近碼頭，彷彿也越來越接近另一個世界。


胸口的劇烈跳動已讓我分不清究竟是不安，還是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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