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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做花】— 再談馬祖的福州評話 | |
作者: 劉宏文 < > | 發表時間: 2014-12-27 |
「做花」不是指馬祖民間於年節期間,婦人製作紙花、剪花或是蒔花弄草之類的應景雅事;而是福州評話裡非常獨特的表達形式,意義與「插科打諢」、「噱頭」、「笑話」相近,但又不完全一樣。 據東引陳鈺瑛老太太回憶,民國二十年代,已有評話師由內地應聘來馬祖,停留島上短則數日長則數月,串鄉走村,為民眾「講評話」說書。老太太說,當時她大約七、八歲,跟著長兄陳瑞琛在書場聽評話故事,印象最深刻的即是《雌雄玉蝙蝠》與《夫妻兩狀元》。故事裡某些精彩段落,在七、八十年後之今日,老太太猶能朗朗上口,一字不漏的背出,記憶力委實驚人。 陳瑞琛老先生更是有心,在聽「講書」的同時,將評話師的口述全文以毛筆抄錄(見下圖:抄錄大意),而且自創文字,以補福州方言有音無字之不足。《雌雄玉蝙蝠》與《夫妻兩狀元》兩冊共約二萬五千字,吟唱與口白分別標明,字體清勁秀麗,裝裱古樸典雅,為本縣留下珍貴的文化資產。 民國三十八年,國軍入駐馬祖,兩岸斷絕往來;不久,戌守白犬的海上保安部隊也解散,有些歸建國軍,有些轉任公務員、教師,有些散入民間。海保部隊人才輩出,其中不乏有能演、能唱福州戲者,能說書者,能各項手藝者,隱隱為馬祖庶民社會埋下藝術與文化的種子。 民國六十年代,南竿介壽村在老村長陳豐年先生引領下,來自白犬地區海保部隊出身,人稱「活寶師」的講書先生,受邀在介壽村公所前演出數場,造成轟動(見下圖)。評話師一手持鐃鈸,一手持折扇,端坐墊高的椅子或櫃子上,居高臨下,依字行腔的吟誦;台下聽眾神情專注,引頸聆聽,隨著說書先生抑揚頓挫的聲調與曲折離奇的故事發展,時而皺眉憂悽,時而開懷大笑;生活之苦勞與艱辛,皆拋諸腦後,忘憂忘情。 (以上兩幀珍貴「講書」照片為陳元利校長提供,特此致謝。) 除了正式演出的評話,早年馬祖民間另有識字能文者,平日喜讀《三國》、《施公案》一類演義與歷史故事(見下圖),也能操持胡琴、蕭笛等樂器,在農暇或蝦皮淡季,或百無聊賴、無事可做的夜晚,也常應鄉民之邀,尋一寬敞民宅或漁家艋寮漁倉,唱小調、吟詩詞、講古典(故事)。 開講時,擺一張四方桌,一把椅子,聽者自備板凳,村內老漢、婦孺,也多有青壯之輩,圍聚四周,齊齊一堂。講者口沫橫飛,聽者張目結舌,其樂融融,乃鄉村一景也。山隴王榕樂先生曾追述同村陳爾瑞老先生(潘潘伯)在其老家(當時為魚寮),微弱蠟燭光影下的說書情形;來自白犬的漁民租住魚寮,夜間無事,央求潘潘伯講書,常至深夜,不覺天已露白。 除了山隴的潘潘伯,各村也多有此類非正式的講書先生,如南竿鄉牛角的曹典詠先生,山隴陳金妹先生,津沙邱依期先生,珠螺吳元釵先生;北竿鄉塘岐村的陳天官先生,橋仔黃炎炎先生、姜伙生先生,東引樂華陳瑞琛先生…等。此類「講古典」,一般不收費,至多由聽者集資購買香菸或老酒相酬。 正式的福州評話演出,多為單獨一人撐完全場。評話師一襲長衫,不化妝,也沒有佈景,僅用一隻銅鈸,一塊醒木,一把紙扇,搭一座高臺,擺一張桌子就可演出(見上圖)。評話師講書,每場大約二個小時,如此連講兩三天;如果遇上較長的歷史故事,諸如:《三國》、《七俠五義》、《彭公案》等,往往持續個把星期,方始罷休。 在如此冗長的演出過程,除了鋪展故事,交代人物之外,評話師的道白與吟唱就必須生動活潑、通俗有趣,才能擷獲聽眾的注意力;而其中維繫整場高潮迭起,笑聲不絕的關鍵,即是評話師「做花」的功力。如何在人物性格和故事情節中加入笑料,如何穿插一些與故事相關的俚語笑鬧或肢體動作,再配以鐃鈸敲點、醒木擊桌來營造氣氛,整場下來才能扣人心弦,滿堂轟笑,聽眾如癡如醉、心滿意足,相約明日再來。 陳瑞琛老先生手寫的《雌雄玉蝙蝠》,就有許多「做花」的段落,以福州話朗讀更是令人捧腹。以下摘錄數段供鄉親參考。能以福州話朗讀者,不妨跟著念白,試著體會有古代漢語「活化石」之稱,而又被北方人視為詰屈聱牙,有如「鳥語」一般難懂難學的福州話,其精彩之所在,趣味之所在。 【附錄】 《雌雄玉蝙蝠》男主角歐陽瑞的結拜兄弟岳峰,武人出身,江湖味重,行事說話不見文飾,草莽直接。與歐陽瑞首次見面,受邀至酒樓一敘,有如下的說白: 「大漢心裡想,只隻(這位)書生者忠厚,儂家共伊面不相識,(可以)喚儂家誼兄弟去食酒,現在腹簍(肚子)飽飽,酒者食毛箬行(沒多久),伊故喚儂家去食,本當故禮昧(不)癮,給伊硬喚癮呵。」 岳峰的自白顯示其人平日即有飲酒習性,經歐陽瑞邀約,勾起酒癮,半推半就也就跟著去了,聽者自然會心一笑。 又如,岳峰在聽聞酒樓走堂報完一長串酒類與菜餚名稱後,不甚聽得懂,頗為不耐,即直接吩咐走堂: 「你唸半日,我都賣(不)會意。公子就講,你中意世乇(什麼),即便開聲。大漢就講,豬頭一隻,鵝一頭,豬肝一隻,肥肉十斤,餑餑五十塊,好酒先釀拾伍斤。共你漢(喊),豬頭骨、鵝骨著剃清楚,只二件用上等豉油加五香掏滷,肥肉掏(拿去)白殺,豬肝掏去鮮炒,罌禮袼(拿著夾)餑餑,講一句官話,快一點。」 上述說白完全否定了酒館文謅謅的點菜形式,直呼豬頭、鵝、豬肝、肥肉幾斤幾兩及烹煮方式,乾淨俐落,不脫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俠客本色。而且末尾還加上一句官話(普通話)「快一點」,至此,聽者不笑者,幾希? 此外,奸相陳根之子陳豹,平日魚肉鄉民,欲強娶含冤繫獄的歐陽瑞未婚妻,陳豹奴僕名喚孟孟,亦是插科打諢的角色。孟孟戲謔其主陳豹有七個老婆,其中六個都非明媒正娶,有先奸後婚,有船上(指煙花女子)搶得,有妓女從良,語帶揶揄,狀甚滑稽: 「孟孟聽夠阻快止(這裡為止),少爺你何必慮只長。明婚正娶那一隻?六隻都是蠻蠻胡胡。也務(有)先奸共後娶,也務路中奪轉梨(來)。白面從良故禮毛算(不算),船中搶奪花共桃(花、桃皆女子名)。」 陳豹聽畢,皮皮的也不生氣,而是以福州語罵一句: 「騎馬仔,你將講(可以)替少爺,底掏去抖(洩漏其底)。」 註:(可以)為陳老先生自創字,讀成「嗄」,參見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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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南俠 < > | 發表時間: 2014-12-30 |
做花 小學五年級暑假,右手關節受傷,右手吊著白紗布,在家休養,閒來無事經常找同學打紙牌,玩三公和打壽(梭哈),氣旺贏了不少籌碼,收藏的中秋月餅貼紙。 有一天,珠螺的吳元釵先生到隔壁作客,大家都叫他姨丈,他看到我們這幾個小孩在打牌,做莊家的我右手還吊著白紗布,好言相勸,訓戒學好,順便使出看家本領講古典,三國演義,講到精彩,劉備攜民渡江,趙雲單騎救主,中途停止,突然來一段: 毛秋毛秋,爬北應內秋 (沒手沒手,打牌不用手) 各(女恩)怕北,都西遜秋,(別人打牌,都是雙手) 毛秋怕北,發北應內秋, (沒手打牌,發牌不用手) 從那個暑假後,我再也不打牌,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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